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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这辈子最为得意的一笔。所谓的一幢小木屋,原来竟是横亘半英亩的院落,还有一座乔治王时代的精致屋舍,带有五间卧室。当时的诺福克郡,仍然是全英格兰最为贫瘠的地方,从十九世纪开始到现在几乎没见到什么改变。因此,在斯塔德利这种小村子里,她被当成了富婆、一位头面人物而受到礼敬。此外还有件不寻常的事——她发现这盐沼和石头滩原来相当吸引人,她爱上了这个地方,寻觅到了此生未有过的快乐。
那一年的秋天,梅耶来到英格兰,看望了她几次。他们一起散了好久的步。她把这一切都展示给他看,让他看连天无际的海滩、盐沼,还有布雷肯尼角的沙丘。关于开普敦的时光和她帮忙搞情报的事情,他只字不提;关于他现在的活动内容,她片语未问。
他们的通信一直持续着。一九三五年,她到柏林去看他。他让她看到了民族社会主义[11]在德国的事业。她深深地浸淫在了耳濡目染的一切之中——狂热的集会、随处可见的制服、英俊的小伙子、欢笑喧腾,还有快乐的妇女和孩子。她完全认同了这所谓的“新秩序”——事情早该如此啊。
有天晚上他们看戏的时候,她在某个包厢里看到了元首本人。于是散场后他们漫步在菩提树下大街时,梅耶平静地告诉她说,自己在替军事谍报局做事,还问她是不是愿意考虑为他们工作,成为一名扎在英国的特工。
“好啊。”她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整个身子都沉浸在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雀跃之中。于是,在六十岁上,这位英国上流社会的贵妇,成为了一名间谍。她在人前无忧无虑,穿着花呢衬衫和毛线外套漫步在乡间小路上,后边还跟着她的爱犬;她两鬓斑白,精神却愉悦,因为她书房墙板后面的密室里有部无线发报机,在西班牙驻伦敦大使馆里还有接头人。大量的情报从这里在外交邮袋中被送到了马德里,又呈到德国情报机关的案头上。
她的功劳数不胜数。女子志愿服务队的成员可以接触到许多军事设施,因而她成功地传递出了关于皇家空军重型轰炸机驻诺福克郡基地的大事小情。她最大的功绩要算一九四三年初那一次了。当时英国皇家空军引进了两种新式盲炸导航设备,希望能够借此大幅度提高对德国进行夜间轰炸的效果。
其中地位最为紧要的就是“双簧管”系统。这种系统由英国境内两个连接起来的地面基站进行操作。一个基站在多佛尔,叫做“老鼠”;另外一个在北诺福克郡沿岸的克罗默,雅号叫“猫”。
实在没办法想象,她只是分发图书馆藏书、端茶倒水的女子志愿服务队成员而已,空军军官们怎么会向她提供了那么多的信息。她到克罗默的“双簧管”装置所在地去了六次,微型照相机派上了大用场。然后,某通打给“洛卡先生”[12]的电话、某位潜伏在西班牙使馆的联络人、某个约好的日期、某班到伦敦的火车、某次格林公园中的偶遇——交接完成。
二十四小时内,关于“双簧管”系统的情报就会搭着西班牙外交邮袋离开英格兰;三十六小时内,提尔皮茨河沿这边的汉斯・梅耶就会欣然将情报放在卡纳里斯本人的办公桌上。
汉斯・梅耶讲完,拉德尔放下了用来摘记的笔。“真是位了不起的女士,”他说,“相当了不得。有件事你得告诉我——她受过多少训练?”
“足能胜任,中校。”梅耶答道,“她一九三六年和一九三七年都是在德国度的假。每一次的目的性都很明确。密码破译、无线发报、照相机的大致使用、基本的破袭技术,等等。确实,没什么太高深的东西——但她的作用从来就没定位在飞檐走壁上嘛。”
“没错,我理解。接受过武器训练吗?”
“基本用不着。她是在非洲草原上长大的,十岁的时候就能在一百码之外命中鹿眼睛了。”
拉德尔点点头,眉头又蹙了起来。梅耶小心翼翼道:“中校,有什么特殊任务吗?我能帮上忙吗?”
“时机还没到,”拉德尔告诉他,“不过很快就用得着你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眼下,把所有关于乔安娜・格雷的文件送到我办公室就够了。没接到新命令之前,中止与她的无线电联系。”
梅耶惊骇不已:“中校,可是如果乔安娜遇到什么危险……”
“一丁点儿联系都不许有,”拉德尔说,“我理解你的苦心。相信我,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我真的什么都不能说了。这是最高机密。”
梅耶回过神来,连声道歉:“那是当然,中校。实在抱歉,实在是跟这位女士打交道时间长了才……”
他离开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霍夫尔抱着一沓文件,还挟着几卷图纸进来。“中校,这是你要的资料。我还带了两份英国海军的海图,都是关于沿海地区的——编号是一零八和一零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