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蒙古史诗(第6/7页)

阔阔出郑重地为他请示神灵,证实长生天要铁木真执政十年,之后蒙古人由合撒儿统领。合撒儿很平静,明确地告诉对方,他喜欢这则神谕,但是除非铁木真死了,不然他永远不会染指汗位。

反间不成。

阔阔出决定明抢。他诱惑合撒儿的属民转投他的牧地,属民在神灵与亲王之间选择,很轻易地抛弃了合撒儿。合撒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忍,要么战。

哪条都走不通。

其实,他最应该做的是报告铁木真,要他的汗兄为他做主。可惜不久前两人决裂了,铁木真借故打压唯一有实力威胁他地位的弟弟,在一个清晨时分包围了合撒儿的营地。他把弟弟的袖子拴在手上,责备之后决定处罚。

没人能阻止他,除了他的母亲。月伦夫人这时很老了,她不顾病体,坐着驼车奔驰整晚,终于及时赶到。那一刻,铁木真回望母亲,幼年时在斡难河畔举家辛苦求活的一幕幕浮上心头,这时被他拴住袖子的合撒儿,与当初的别克帖儿是多么相似!

铁木真忏悔,向母亲保证善待所有亲人。可是在离开前,还是悄悄地掳夺了合撒儿大部分的属民。他认为,这也是对弟弟好,合撒儿的实力弱了,野心也就小了。

摆在合撒儿面前的局面就是这样,他无路可走。激愤无奈中,他单人独骑去找阔阔出。结果可想而知,一位将军与一个资深神棍说理,是多么郁闷。

他居然被蒙力克的九个儿子扯下马来,绑起来吊打了一顿。

奇耻大辱!

合撒儿一生没吃过这样的亏,连成吉思汗处罚他,都只是拴住了他的袖子,而不以一指加其身。阔阔出这样,已经是对全体黄金家族的蔑视、冒犯。

合撒儿去找铁木真,铁木真非常冷淡,要他自己去想办法洗刷耻辱。合撒儿怔怔发呆,流着泪走了。铁木真硬着心肠想:这回合撒儿终于没了翅膀,从此安静了。至于阔阔出……这个小丑永远别想接近军队!这是最后的底线。

只是阔阔出不这么想,神棍先生吊打合撒儿之后又打起了帖木格的主意。帖木格是铁木真的幼弟,蒙古习俗幼子守灶,得到父亲的全部财产,帖木格因此在分封中得到了最丰厚的一份,属民达到万户。这么肥,神棍当然不能放过。

发生在合撒儿身上的一幕在帖木格身上重演,阔阔出把一副马鞍子套在帖木格的背上,命令他步行走回到自己的帐篷去。

帖木格走进了铁木真的帐篷,至此铁木真下定决心立即斩除这颗毒瘤。他举行了一场宴会,由铁木真一家宴请蒙力克一家。席间闲聊,只要阔阔出稍微显示出一点点的臣服之心,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可这人疯了,公开声称万民归心,草原应该再开大会,重新选主人。

合撒儿一脚把他踢到帐外,别勒古台和他玩摔跤。当蒙力克闻讯从后帐赶过来,只见阔阔出摔跤失败,耍赖躺着不起来。

阔阔出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他腰骨折断,死了。至此,漠北草原才真正归于铁木真一人之手。按照人生规划层次图,他也达到了“一朝南面作天子,东征西讨打蛮夷”这一关口,下面应该做什么呢?

他开始回忆。

铁木真的思绪沿着部落里古老的传说溯游而上,寻找人生指南。可是毫无效果,蒙古部落在他之前或许在唐初时期才偶然出现过强盛,可时间久远,只有查汉人的史书才可以找到蛛丝马迹,部落内肯定失传。那该怎么做呢?

当一头猛虎在山林里震慑万兽之后,遥望平原,它还是踟蹰的。它不清楚那里会有什么样的对手,不清楚自己在山林之外是什么样的等级。

犹豫中,他突然想起了不久前。

那是在覆灭乃蛮部之后,乃蛮的太阳罕懦弱愚蠢,当场死亡,可他的儿子屈出律则大不一样。这个乃蛮太子冲出蒙古战阵,摆脱了众多的追兵,连长途奔袭能力举世无双、全人类五千年之内都无可比拟的蒙古战马都没能追上他。

屈出律卧薪尝胆,与蒙古人的故事很长,不久就会再次出现。

此时,铁木真想到的是在追击这个人的过程中,曾经遭遇的另一个遥远的人种。据说,这个人种历史悠久,强悍善战,文明奢华,占地广大,拥有自己的文字,非常了不起。他们是党项人,没错,也就是久违了的西夏。

蒙古军队在追击屈出律时路经西夏,和党项人有了第一次接触。

很久没说西夏了,似乎从北宋靖康之难亡国起,就把它忽略了。这其实不是疏忽,西夏当时的君主非常出色。

夏崇宗李乾顺,这个人极其机灵,在女真人瞬间爆发击溃辽国时,他按照习惯性思维觉得契丹人仍然是东亚最大,于是曾答应援救辽末帝耶律延禧。但是被女真人随手打得鼻青脸肿之后,他立即认清形势,站到了金国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