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韩国戚与赵皇亲(第3/10页)

他马上就要和开天辟地以来不出一掌之数的大圣人合作,改造国朝扭转乾坤了,哪有空理会一个小小的外戚、一个皇家服务员?

这是他的心思。平心而论,他实在是太轻贱韩侂胄了,视其如小人厮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半点的尊重。这样做,不仅韩同伙伤心生气,连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也有几位大人物,如工部侍郎、知临安府徐谊,劝赵汝愚厚待韩侂胄,使其心满意足,然后疏远就是,有什么害处吗?

节度使虽然恩数同于执政,俸禄高于宰相,毕竟只是一介粗官,连太监都兼职过,何必这样吝啬。

赵皇亲不为所动。

国子司业叶适也同样劝他。叶适,字正则,世称水心先生,是南宋儒家重要分支永嘉学派的领袖,在某种程度上能与朱圣人分庭抗礼,当然,后世的影响力上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的话不可谓不重,赵汝愚想了想,既然叶领袖都说话了,怎么都得给点面子。

几天之后,有旨晋升韩侂胄为承宣使。

终于升官了……效果却是火上浇油,让韩侂胄暴跳了起来。他原本是防御使,很低,升两级之后是承宣使,再升一级才是节度使。也就是说,赵汝愚仍然是卡了他一级,说什么都不让他摸着节度使的边儿,让他眼巴巴地看着,就是爬不上去。这算是什么,逗我玩儿,拿我开涮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国戚怒了,他拒绝承宣使,只迁一官去当观察使。这是再明白不过的撮火行为。你不是压我一级吗,我偏偏再降一级,这样你觉得如何,高兴了吧?

消息传来,赵汝愚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了,随后,派人去转达了一下抚慰之意。小韩,都是为国家服务,不要怄气,不要计较,要以国事为重,个人待遇是小事……换来的是韩国戚的冷嘲热讽,不逊之语。到这时,赵汝愚终于有点蒙了。

国朝史上首相刚刚上任就被小吏挑衅的事太少了。这个小小的服务生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敢跟帝国精英叫板?

韩侂胄有自己的凭借。在他来看,他有两个非常大的优势:

第一,他是外戚。自古外戚篡权的事屡出不鲜,是很多王朝的噩梦,亦为各代当权者提防。这的确不假,可是与皇亲比起来,他就是好的了。外戚弄权是国贼,做得成功的话,会把持朝政十几年,或者一两代。可是皇家宗室成员一旦得权的话,就会导致篡位。

就像宋初时赵大猝死,赵二登基,之后一连九个皇帝都出自赵二血脉。

这远比外戚可怕百倍。

第二,双方的职务对比。赵汝愚是首相,他位高权重,与一个小小的服务员有天差地远之别。可是,换一个角度看,知合门事交通内廷,深入后宫,与皇帝更加接近,可以随时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首相就不成了,他每一次想和皇帝相处,都会万众瞩目。史上很多大事,都会在这种情况下决定。

韩侂胄坐拥这两大先天优势,觉得有充分的体力能和赵汝愚掰手腕儿。但是真正决定动手之后,他突然有点儿茫然。

赵汝愚不是留正。留正在光宗朝有太多的劣迹让人心烦,扳倒他可以用挑拨的手段,并能迅速见效。可赵汝愚刚刚立有拥立大功,还素有贤名,这得怎么操作呢?

还用之前的办法,就算见效,也是个慢工夫……时间不等人呀。赵汝愚正在积极实施新政,等他出了成绩,再动他会难上加难。

犹豫中,有个人悄悄走近了他,对他耳语了一句话,让他瞬间茅塞顿开。刘弼,另一个皇家高级服务员。他告诉韩国戚:“您还有另外两件武器没动用呢,那才是扳倒赵汝愚的关键点。”

御笔和台谏。

台谏,御史台、知谏院。这两个部门是北宋设立起来的,用以监督百官、制约相权。到了南宋,它们在朝局中的地位更加凸显。

京官万千,只有三个圈子。第一,三省二府。即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和门下中书、枢密院,这是宰执圈;第二,给事中、中书舍人等的侍从圈;第三,台谏圈。

这三个圈子中,论权力当是宰执圈最大,国之大政,尽出其中。侍从圈也未可小觑,官阶不高,可有一样很要命的权力—封驳。皇帝下的命令不合他们的心思,这帮人就能驳回去,让皇帝重改。另外,他们与皇帝非常亲近,能随时提出各种建议,哪怕皇帝不听,也能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上述两大圈子集朝政权力于全部,建议权、决策权尽出其中,可以说两者联手,则天下尽在手中。可是,当他们面对最后一个圈子时,仍然有点儿心惊胆战。

言官,“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这帮人就像宋朝演义里的八贤王一样,上打君下打臣,打谁谁死,打错了没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