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西线百年第一人

生机与辉煌是同步出现的,分别体现在国家的内外两端。生机遍布在全国每一个角落,在元祐九年里荒废的农、商各项指标随着熙宁新法的恢复逐渐上扬,这是个缓慢提升的过程,急不得,更不能急。

辉煌从边疆传来,终北宋一朝每一个君主都致力于开疆拓土,恢复汉家故有疆界。这方面宋太祖干得最漂亮、宋太宗做得最崩溃、真宗仁宗互有胜负、神宗最有突破,熙河地区的收复是空前的创举。

而最震撼人心让举世震惊的,是宋哲宗。

哲宗朝深深地打下了他年轻、奋锐、睚眦必报、偏执一样的上进心等精神烙印。当然这里也饱含着北宋史上堪称最强硬、对内外一律铁腕的宰相章惇的行政风格。具体到辉煌的边疆,是另一位姓章的大臣的功劳。

章楶。

都姓章,和章惇有关系吗?没错,这两个人都是福建人,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严格地说,从官场上的发展来看,他比章惇这一支要快得多。章惇一支最早当官的是他父亲,章楶在爷爷章频的时候就登堂入室,做到了开封城里的御史。

只是姓章的人似乎天生和女士们犯冲,章频对当时的章献太后刘娥很不柔顺。结果可想而知,对宋真宗都不大柔顺的刘娥哪受得了这个,直接把这个南方倔老头儿赶过长江,回老家反省去了。

等章楶长大时,他得从头做起,一步步考上去。这没什么,章家人最不怕的就是考试,比如章惇,本来考上了都不报到,因为他侄子比他的名次更高,他宁愿回去再忍一届,也绝不丢这份儿。虽然这个侄子比他整整大了10多岁。

轮到了章楶,科考变得更诡异。到了京城正温习功课,突然传来了个消息,他父亲在魏州出事被关进监狱了,案子很急,马上开庭。考试重要,老爸更重要,章楶没有选择只能请假往魏州赶,给老爸打官司。当时的考官们看着章楶,眼睛里充满了遗憾。

章孝子,魏州虽然离开封不远,可来往的时间加上官司流程,这一科你是不用想了,准假的同时,就是在跟你告别。但是很快他们就惊呆了,章楶几乎是闪电般赶了回来,不仅赶上了开考的时间,还带回来了洗清罪名的老爹!

牛,这是北宋史上最牛的一个考生了。更牛的在后面,也许是杀到魏州给老爸当讼师的过程太刺激了,章楶的状态大火,他的成绩是当年的礼部试第一名。

以这种成绩进入官场,章楶的仕途一片光明。他从陈留知县做起,一路飙升到提举陕西常平、京东转运判官、提点湖北刑狱、成都路转运使,入为考功、吏部、右司员外郎。按现代的职称来说,他是从县长升检察院长再升省长,成为方面大员,之后一步登天迈过最关键的一步,进入京城当上了部级官员。

顺畅得让人发疯的过程,止步在高滔滔的面前。没有什么能摆到台面上的过失,他被踢出了京城,到西北边疆上站岗。显然,这是元祐年间官场重新洗牌的一个小缩影。之后历史证明了,这是章楶人生中的一个小波折,却是整个宋朝国运走向的一个关键契机。

章楶到了庆州,面临着宋朝边境上最黑暗的时代。之前哪怕是李元昊时期,宋朝节节败退,也始终保持着抵抗与反击。可这时高滔滔与旧党要求边境时刻保持微笑,对西夏人必须友好,哪怕他们拿刀子砍过来。

那么事情简单了,西夏人每年都拿刀子砍过来。当时西夏掌权的梁乙bū(bū情)砍得兴高采烈,每次都带着血淋淋的刀子回国,向李元昊的子孙族人们叫嚣——以前嵬名家族的人掌权,有没有我这样的战功?南朝有没有这样怕我们?

西夏人举国欢呼,新时代到来了,他们每年随时杀过边境去抢汉人的东西、汉族的美女,能遇到的抵抗只有少数几座大城的城墙,除这之外随便杀随便抢。要是在野外遇到了宋军的袭击,那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一个外交抗议就能让宋朝当局自己去惩罚这批不开眼的宋军,之后带着道歉慢悠悠地回国。

如果某时手懒,实在不想动,也有天上准时掉下来的大馅饼往他们的头上砸。宋朝就是个不折不扣纯度极高的贱人种族,别管被砍得多惨,每年的岁币都会准时满额地送到。

屈辱吗?难堪吗?旧党人半点都不觉得。在国境线以内安全地拿着丰厚的年薪,每天杀完新党杀旧党,杀完旧党杀派系,杀来杀去也是很威风的嘛!

章楶就是在这种局面下来到了边疆,他知道自己是旧党严厉打击仔细看管的对象,可并没有选择小心做人装傻保命。从这一刻起,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告慰神宗在天之灵,都是王安石、王韶等改革前辈梦寐以求的中兴盛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