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谦谦君子,从此绝迹(第2/4页)

天大地位,品德最大,富弼的首相位置就这样丢了。绝妙的是,占了大便宜的韩琦倒非常的生气,他公开埋怨:“我只是随便一说,他倒怪起我来!”真是活见鬼,就不说全宋朝都知道富弼刚死了妈妈,就拿他自己的身份来说,以次相地位,来说国家官员制度,尤其是谈话对象还是当朝首相,你怎么能随便一说?!

真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卑鄙还能是卑鄙者的无罪证明。

抛开当时的恩怨,说赵曙即位之后两人的变化,富弼守满了三年孝,再回来时只能当枢密使,首相变成了韩琦。在他离开的这三年里,天翻地覆,韩琦有了拥立之功,加上文臣里最强武将的性格,他变得独断专行,为我独尊。

没人敢反对,可富弼不买他的帐,富弼同样以下级的身份(东西府平级,但威望职权稍逊)反抗韩琦,同样的拆上级台,拆得义正严辞,大快人心。

那是在曹太后撤帘,赵曙亲政后的第二个月,赵曙一边给亲生子女加官,一边给亲近大臣们升职。宰执大臣们人人有份,韩琦和富弼首当其冲。韩琦是首相迁右仆射,富弼是枢密使迁户部尚书。照例一番推辞之后,大家都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皇帝的礼,唯独富弼一连七次上书,我不要。

他的推辞理由,就是赵曙的劣行陈列表,其揭发力度和20多年前鞭笞仁宗时如出一辙。

——“……先帝无子,立陛下为嗣,中外皆知当时尽出皇太后官谕,料陛下亦自知之。”

——“请皇太后权同听政,此非太后本意,盖不得己从大臣之请也。陛下才康复,皇太后即日还政,退居深宫,此天下之人有识无识者尽知,皇太后始终无所负于陛下也。”

——“先帝临御天下四十二年,虫鱼草木皆沾德泽,臣事先帝亦三十余年,今日不忍见其孀后、幼女失所如此,而臣反坐享陛下迁宠,还得安乎?”

——“仁宗与皇太后于陛下有天地之恩,而尚未闻所以为报,臣于陛下不过有先时议论丝发之劳,何赏之可加?陛下忘天地之大恩,录丝发之小劳,可谓颠倒不思之甚!”

奏章写到了这个力度,效果等于零,赵曙根本无动于衷,这个人性格中的挚拗外加牛皮糖精神显露了出来,无论谁说什么,他都当耳边风。

那好吧,这是他自找的,富弼这种良言相劝不管用,只好由司马光出场。再次强调一下,司马光无论做什么事都能让对方不得不听他的。除了以后比他还犟的王安石之外,他所向无敌。

具体到这件事,司马光给皇帝搬来了一个台阶,赵曙不下也得下。

司马光以知谏院身份联合御史台,弹劾一个宫里的太监。此太监非同小可,除了没有十全大太监王继恩的显赫军功之外,权力、资历半点不差。他就是从刘娥时期就隐在宫里的实权人物任守忠。

简短节说,司马光和御史吕诲列出了任守忠的十大罪状,着实吓人,如果一项项都是真的,那他就是个从刘娥、仁宗时一直潜伏到现在的超级敌特,其实只看第八条就成了。“……规伺语言,撰造事迹,往来革面,进退异词,使两宫交斗,遂成深隙。”

赵曙和曹太后失和,完全是任守忠挑拨的。这个罪名有没有,实在不好说。任守忠到底有没有这种力量,也没法深究。要看的是弹劾背后的文章,司马光要求把任守忠斩首,说这样才能让两宫合好,那么作为赵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那就是说任守忠无罪,他和曹太后不和另有原因;答应了,就证明他的不孝是受人挑拨,是个不明真相的误会。

这个台阶好不好呢,只要赵曙还有一星半点的理智,就该借坡下驴,挽回自己的声誉了吧。事实上他也在犹豫中,这个人的阴暗心理还要再过些日子才能大爆发,让全天下人都鄙视。现在他的犹豫总是让人捉摸不定,觉得他另有隐情。

于是他的死党们就主动站出来帮他圆场,比如韩琦。首相大人说,“陛下登极之时,任守忠也有辅助之劳,可从轻发落。”这就有了个转折点。

却不料立即被富弼抓住了破绽,富弼抢上前去,高声对赵曙说,让全殿的臣子们都听得见——您的帝位是先帝仁宗亲自授予,由皇太后协助登基的,您只应该追念仁宗的顾复之恩,报答皇太后的拥佑之德,现在有人说某人有功,某人有劳,臣实在是想不通,难道是他们而不是先帝与太后让您即位的吗?

赵曙立即头晕,不管他心里是多烦多恨仁宗,他都不敢在这件事上含糊。如果把仁宗抛开,他的皇位就是个骗局,根本不合法。

没办法了,亲爱的韩琦,谁让你瞬间猪头三了呢?为了皇位,只好让你糗一次了。赵曙点了点头,韩琦当时正要上前辩解,看到马屁拍到了马蹄上,立即脸色大变,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