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名俱泰——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第7/20页)

当然,西晋也还是有一些有水平的玄学家的,比如刚才说到的乐广,就和王衍齐名,同为玄学领袖。

据《晋书》载,乐广有个好朋友,好久没来找他,他很奇怪,就问什么原因。朋友说:“前些日子去你家喝酒,端起酒杯看见里面有条小蛇,当时不好拒绝就喝下去了,回来就犯病。”

乐广心中疑惑,回去一琢磨,才发现墙上有个花雕弓。于是再把朋友找来,让他坐在当日的位置端起酒杯,这才发现里面的小蛇原来是弓影,于是朋友的心病就好了。“杯弓蛇影”这个成语,就出自这里(应劭的《风俗通》里也有一条类似的记载)。

乐广知识渊博,精于玄理,辩论技巧非常高明,名士们都对他十分佩服。有客人问乐广关于“旨不至”的问题。

所谓“旨不至”,其实就是言能否尽意的问题,我们都用语言文字来交流,但是语言文字能真实表达事物和道理吗?

乐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麈尾柄碰着小桌子,问客人:“至否?”

客人回答:“至。”

乐广听了之后就把麈尾抽回来,问道:“若真的至了,又怎么会离开呢?”

客人恍然大悟,心悦诚服。

我要不说,您准以为这是禅宗公案,乐广活脱脱就是一个大禅师的样子。这种机锋对答,妙趣横生,让人在其中流连往返,不能自已。后来禅宗公案也是一样,之所以那么吸引中国的知识分子,就是因为实在太有趣了!

有趣归有趣,客观来说,这种对话内容,可诠释的范围实在非常广。客人心悦诚服了,但是客人理解的和乐广想要表达的一样吗?我们读到这则故事的时候,也会会心一笑,但是我们理解的,和乐广所想的一样吗?谁都不敢保证。但是这种模糊感,却给人带来无限想象空间,其文学审美功能远远大于哲学表达功能。

所以西晋以后的玄学清谈,越来越简约,文辞越来越优美,动作越来越潇洒,审美层面的要求越来越高,但是内容越来越玄虚,思想越来越空洞。哲学思辨层面,大不如前了!

西晋以后的玄学,基本上就成了那些心旷神怡的小故事和宽袍大袖的潇洒风度。

比如,王衍官至太尉,是名义上的全国最高军事长官,权力极大,但是由于他雅好清谈,所欣赏的人,也都是清谈之士。西晋的清谈之士有没有哲学才能不好说,但是一般来说,具备军事才干的总是少数。

王衍下功夫研究《易经》,但还有问题不能理解,就常念叨:没有一个可以请教的人啊!有人告诉他,阮宣子可以和他谈论。

阮宣子名叫阮修,是“竹林七贤”中阮咸的儿子。

于是王衍就请来阮修,先问道:“老庄之道,与孔圣人之道,到底是否相同?”

结果阮修的回答妙不可言,原话只有三个字——“将无同!”

将无同,怎么理解?字面意思是:“大约没有不同吧?”“莫非相同吧?”这里面的语气既肯定又模糊,表达了一种隐约相同又隐约不同的意思,模棱两可。但是这样的表达,恰恰大中王衍胃口。王衍大为欣赏,立刻提拔他为太尉掾属,时人称之为“三语掾”。

像王衍提拔阮修这样的做法,在西晋非常多见。玄学家们思想上崇尚玄虚,表现在政治上,也崇尚务虚,鄙视实际事务,谁要敢认真工作,就会被嘲笑为俗人。大家可以想想,在这种环境下,国家日常政务、军国大事能处理好吗?

尽管后来有欧阳建、裴等人为了矫正这种风气,提出“言能尽意”“崇有”等思想,期望从思想上纠正这种风气,改变务虚的局面。但大势使然,西晋政治的危难还是迅速到来了。

贾南风之乱

潘安是个文艺青年,生活里也极其爱美。

他做河阳县令的时候,下令让全县种植桃花。

结果一县老百姓都因为喜欢潘安,争相种植桃花,

居然形成一道特殊风景,因此连这个县都治理好了。

老百姓送他外号“河阳一县花”“花县”。

保守估计,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被称作“花样美男”的美男子。

弱智太子

如果说西晋背上的炸药,是玄学家清谈误国、政治制度僵化、朝野的奢侈风气等几个问题的话6,那么,点燃这些炸药的导火索,就是司马炎的亲儿子——晋惠帝司马衷。

司马衷出生于259年,是司马炎和皇后杨艳所生,9岁时被立为太子。

本来司马炎还有个大儿子,叫司马轨,可惜很早就夭折了。按照长幼次序,司马衷就被立为太子。按说司马炎也健健康康的,他的皇后杨氏也健健康康的,两人的智商也都正常,可是偏偏就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哪儿有点不对劲儿的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