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始倡玄学——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第7/17页)

于是形形色色的鉴别方法就出现了。

有人用传统的相骨、相面来鉴别,有人根据说话、语气、动态来鉴别,有人根据身型比例来鉴别,有人则根据内在的才华、气质来鉴别,大家各说各有理,纷纷纭纭,莫衷一是。而且有些方法听着好听,跟本没法实用,这时候,就迫切需要一套清晰可行的标准。

这个现实困境,恰恰像导火索一样,成为魏晋玄学思索和讨论的基础点。

好比,我们要寻找一个大力士,大家首先能想到的是——块头大的,多半就是大力士。那么我们就有寻找标准了:寻找块头大的人,不会太错。

一般人就止步于此,评鉴人才到这一步也就算完成任务了。但是,还有一些爱思考的人,就会追问:为什么块头大就力气大呢?大块头是怎么产生的呢?

对应到现实,就是追问:有的人是人才,有的人是蠢才,这是为啥呢?“才能”,又是谁赋予的呢?

这一追问,就把一个现实的才能评价问题,提到哲学的高度了。

清谈的方式、独立人格的出现、经学的变革,以及品评人才的困境,四个方面共同作用,为“魏晋玄学”的产生提供了社会条件。

玄学讨论的五个话题

由于思考“人才品评”的问题,进一步追问到哲学层面——才能是谁赋予的,又是怎么产生、怎么赋予的?

这问题不好回答,不好答也要答,于是就有人就把答案对准了谁也说不清楚的“天”,认为是“天”赋予了某些人“才能”,是“天”在促使这些人发挥才干。

可以发现,这一步追问,其实问到了根子上,并涉及古人一直关心的大问题——“天人关系”。

天人之间到底有何联系?又是如何联系呢?

这个命题非常古老。

从社会层面而言,“天人关系”解决好了,就找到了皇权合法、合理的依据,进而找到了能让社会正常运作的妙计良方。

比如,董仲舒就给出一个不错的答案。董仲舒说的是“天人感应”——天和人是互相感应的,比如天有四季、人有四肢,人是天的缩影,天是人的本体。皇帝是天的使者,是人间的代表,其行为举止会受到“天”直接的关注,所以老百姓应该听“天”的——也就得听皇帝的。并且,天有警示作用,也会和凡人互动。天子行正道,天就用风调雨顺来“嘉奖”;天子作恶,天就显示灾害来“警示”。

简单说,董仲舒的观点是天人互相感应,并且天为本,人为末;人是天的分身,天是人的总根。

董仲舒的学说,非常适合稳定强盛、大一统的西汉政权,所以从汉武帝时期开始,董仲舒的思想占领了汉朝思想界三四百年。不过到了汉末,这套学说走到了尽头,不能维系社会的正常运转了,那么就需要重新探寻天人关系。

于是,围绕“天人关系”,玄学的几个基本命题就产生了。

命题一:世界的本源是“有”还是“无”?

既然牵涉到“天”,那么顺着一想,就想到了“天”的背后,是不是也有什么东西在做决定啊?好像经常有人问“人是上帝造的,上帝是谁造的”?这就是“本源”问题。世界最早是什么,是有?还是无?本源又是如何影响到现在形形色色的世界的?

命题二:自然和名教的关系。

“天、人关系”的讨论,直接可以变为“自然和名教关系”的讨论。所谓自然(天),就是人的本性状态;所谓名教(人),就是人为制定的社会约束。

面对社会问题——比如父母死了,人到底该怎么办?应该遵循自然本性来大哭一场、不管别人呢?还是该遵循社会礼教,按规矩守丧几年、有节制地悲伤?

命题三:圣人有情?无情?

一般人,有的重本性,有的重规范,但是,在理想人格——圣人身上,到底是应该彻底遵循礼法规范呢,还是一味遵循情感诉求?这就是所谓的“圣人有情、无情论”。

通过对圣人的讨论,还顺便牵带出另一个小问题:孔子、老子这些大圣人,到底谁更牛逼一点?这也是名士们经常讨论的问题。

命题四:才、性关系。

玄学讨论的社会问题,就源于人才品鉴。在人们看来,“人才”起码有两种含义:要么道德好,要么才能好(在当时的语境下)。

一般来说,道德是维系社会稳定的隐性力量,才能是个人特质的体现。也就是说,“道德”需要大家都遵守,你得和别人一样,“才能”需要你与众不同。比如,大家都守孝,你也得是个孝子,甚至是能做表率的大孝子,这算有道德;你有与众不同的能耐,能在一堆人中凸现出来,这算有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