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 兵(第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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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军的水军首领大多来自南方,但被俘的船主和水手却多是湖南本地人,他们对河川的了解是信得过的。陆路各营的头领及男女战士也都来自南方,但一如他们自己所言,离了家乡五十英里,就不辨东西了,只能听命行动40。新加入太平军的人是否忠诚可靠还无从证明,诡计和圈套时有发生。陆路一如水军,也采取种种预防措施:

凡行军先要将路程算清,譬如欲往某处,攻剿某处城池,相去约计有多少路程,必须访问明白,即在军中选择熟谙路径之人多名,知得由此去多少路到一市镇,又有多少路到一村乡,用纸写得清清楚楚,使之了如指掌,依样书写多张……
如自己兵士中一时无识路之人,到一方即先拿那一方外小作为引路之人,亦要问得明明白白。他果能识得路途,方可用他,断不可随拿一人即叫他引路,须防其中有奸诡之计。如遇途中有三岔路口或二岔歧路,日间固能易知,夜间实恐难认,必须审明此条路是往那方去的,这条路是正路,即着一随身兵士手执令旗,站在岔路口,俟圣兵一到,即大声喊曰:“此是正路,此是岔路。”指引明白以便圣兵前进,庶不致走入岔路。又恐圣兵到,以执旗之人疑为奸细,不肯轻信,必先发给路凭一张,盖用佐将印信。41

严格的纪律对行军也非常重要。太平军在永安已制定了大方针,如今又增补了一些细则,兵士无分新旧,皆须一体遵行。每日破晓时分造饭,然后撤营。部队清早即行,身边带着已经做好的午饭。沿途不得生火热饭,也不得在村民家中避宿或做饭。一直走到晚间五点到七点之间才停歇,然后准备晚餐。42

太平军撤离长沙后,以娴熟的协调与技术北渡,沿湘江直趋湖北省会武昌,这地方是他们自己也没想过的。太平军在一地弃置几百艘船,攻下一些沿河城镇,又夺取一千多艘新船。为了阻止或延迟官军的追击,太平军过河拆桥,连船带人一块带走;没桥的地方就迅速架起浮桥,渡河后便让浮桥顺流而下,以便再次使用。太平军虽带有家眷、物资、武器、火药、军需、财物、粮食、油盐,但他们在二十五天连续作战和行军,还是行了四百八十三公里路。43

太平军出洞庭湖,到了长江边,而后顺流急转向东。太平军没有立即进攻城坚兵多的武昌城,而是出其不意派兵至长江北岸,攻下汉阳与汉口两座富裕但守备不坚的城镇。太平军有此两个据点在手,搭了两座浮桥横越长江,从武昌城防御薄弱的北面(即面长江的一面)攻城。湖北巡抚下令守军将城外屋舍悉数烧掉,腾出空地便于还击太平军的进攻,并下令召集城中居民,悬赏捉拿太平军:擒获长发贼(即太平军老兵)一人,赏银二十两,擒获短发贼(即太平军新兵)一人,赏银十两。武昌守军一如长沙守军,也用土石堵塞城门,在近城隙地掘坑,使瞽者更番卧其中,以闻太平军挖掘之声。然而,由于官军拆毁民房,民心怨愤,转而同情太平军;官军防线不久即告崩溃,1853年1月12日,太平军攻下武昌,这是他们至此攻占的最大一座城池。44

太平军自1852年春撤离永安之后,就一直在发展社会政策,而武昌这座大城正可用来试验这些政策。太平军收缴了城内官绅人家的财物,置入圣库储备,又接收城中各种军需物资和府库银两,数目之多,令人眩目——总计达白银一百多万两。城中许多有钱人家和商贾走避逃离,其资财被没收,而那些选择留在城中的居民则要将财产的十分之一捐入圣库,无论金银、钱米、鸡鸭还是茶叶均可。太平军打开牢狱释放囚徒,官军士兵则缴了械,而身强体壮的居民则负责守城。

武昌居民可入拜上帝教,按性别分营编制,以二十五人为卒,由两司马统领,男有男营,女有女营,凡乱入营者,斩首。男子被征召守城皆须赴召,妇孺归女馆,老弱者也各归其所。不论兵士、寡妇或隐居老者,人人每日都能分得配食,包括不到半斛米、一小碟油盐等。太平军下令城内不许进行贸易,但为了补充公众食品配给,兵士及其家族可在城外开铺,让当地居民前来做买卖,“肩挑贸易,皆鸡鸭、鱼虾、饼饵之属”。45

皇上大为震怒,下旨要惩治败军之将——自一年前永安陷落以来,皇上屡次下旨申斥,范围日渐扩大,语气也日益严峻。1853年2月10日,太平军突然带着金银财物和几万名男女新兵撤离武昌46。他们在武昌附近的湖泊河道上又夺取了至少两千艘船,并将船家纳入其中。战事紧逼,但太平军对这些船夫放宽了男女分营的政策,只要他们效忠太平军,船夫也可带家小随船行进。船夫可以留着脑后的辫子,不必像太平军的战士一样披散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