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9页)
控诉状的案由是:“为告诉高凌霨、王毓芝、边守靖、吴景濂等因运动曹锟当选大总统,向议员行贿,请依法惩办,以维国本,而伸法纪事。”
正文共分四段。第一段是抨击曹锟,说他“以骚扰京师,诩戴洪宪之身,”首揭他拥护袁世凯称帝的往事。而竟“不自敛抑,妄希尊位”,部署分为四个步骤:“遥制中枢、连结疆吏、多方搜括、筹集选费”是第一步;“收买议员、破坏制宪、明给津贴、暗赠车马费”是第二步;“勾通军警、驱逐元首”是第三步;“速办大选、定斯付兑、诱取选票”为第四步。
接下来第二段指出组织买票机关、开出支票已在五百张以上。
然后第三段陈述他个人取得支票的经过:邵瑞彭说他“持身自爱,于此等事未敢相信,适值同乡议员王烈将前往该院,托其向王、边探听。王君回谓,该被告等已将选举曹锟之票价支票五千元,交我带交,退还与否,听君自便,我不负责等语。瑞彭当将支票留下,作为控诉证据。”
最后一段,除了指控高凌霨等人所犯的法条以外,特别声明:“曹锟、王承斌、熊炳琦、吴毓麟、刘梦庚等,分属军人,当依法另向海陆军部告发。”拟附的证据,则是“甘石桥通知一件;五千元‘洁’字签字,有‘三立斋’图记,背注‘邵’字之支票照片,反正两面共二纸。”
正看到这里,同行进京的参议员杨择,手持报纸,来找朱溥恩,一见面就问:
“你看到了?”
“看到了。”朱溥恩说:
“邵次公看起来很文弱,想不到会有此激烈手段!”
“闲话少说。”杨择看了看周围,放低声音问:
“你有何感想?”
朱溥恩沉吟了一会说:
我有我的事业,总不能为了区区五千元,出卖名誉。前一向是齐抚万一再托人央说,劝我勉为其难,我无可奈何,才有此一行。如今出了这样的丑闻,我打算告诉伴送的人。我决不进京投票。”
“你不要傻了,人已经落在他们的罗网中了,他们肯网开一面,让你远走高飞吗?”
朱溥恩一愣,“那么,”他问:
“你说该怎么办呢?”
“只有一个法子,避开他们的耳目,悄悄儿溜走。”
“喔,”朱溥恩看“看手表说:
“现在十一点半了,一到十二点,就会来催请;要走要赶紧走。南下的火车,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
“你打算坐火车走?”杨择摇摇头:
“火车站、轮船码头,都有密探,一去是自投罗网,只有找地方先躲一躲。”
“躲到那里?”
可躲的地方不难找,因为反直系的议员,在天津很不少;但最后决定投靠段祺瑞。
最大的原因是,段祺瑞住在天津有名的盐商王郅隆家,而王家离利雅德不远,易于摆脱监视;其次,段祺瑞虽在“皖直战争”中屈居下风,但威望仍在,足资荫庇。
于是,两人穿上长袍,连马车褂都不著,由利雅德的后门,悄悄离去,穿过一条马路,便到了王郅隆家。
主人不在,但段祺瑞在。王家的门上听说是来看“段大人”的,不敢怠慢,立即通报;段祺瑞随即在花厅中接见。
杨择认识段祺瑞,当时为朱溥恩引见以后,道明来意;段祺瑞沉吟了一会说:
“两公不甘同流合污,清操可佩,本过,我亦是客,不便擅自作主,替主人留客。”
一听此言,杨择大感意外;不过段祺瑞还有话,他说王郅隆亦是参议员;他是做大买卖的,不便得罪津保派,所以进京投票去了。杨、朱二人如住在王家,会替王郅隆招致误会。
“这样吧,我送两位去个地方;不过起居不如这里舒服。”
当下段祺瑞派他的副官,送杨择、朱溥恩到吴光新家暂住;此人是段祺瑞的内弟。段祺瑞每到天津,不是住在王家;便是住在吴家。吴光新由段祺瑞一手提拔,对于他的客人,亦如对段祺瑞同样地尊敬。时已过午,备酒款待;席间问起:
“有何可以效劳之处?”
“我们的行李,还在利雅德。”
“那不要紧。”吴光新问道:
“不过我要请问两位,行踪打算不打算公开?”
“当然可以公开。”杨择答说:
“托庇在麾下。我们还有什么顾虑?”
“好!”吴光新关照段祺瑞的副官:
“你到曹四爷那里去一趟,就说朱议员、杨议员有事不能进京了,把他们两位的行李带了回来。”
这天晚上,甘石桥与边守靖彻夜灯火通明。由于发生了邵瑞彭提出控告,及朱、杨两议员临阵脱逃这两件杀风景的事,所以津保派的核心分子,及吴景濂都很紧张。
尤其是边守靖,一本贿选的总帐在他手里,支出总数,已超过一千三百万,各省督军,省长所报效,以及靳云鹏侵吞参战经费,吐出来的一部分,总计还不到三分之一;由曹锐那里领来的款子,不下九百万之多,如果“八百罗汉”到不足额而选不成大总统。一千三百万大洋将付之东流,连个响声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