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长城上的希望之门(第6/11页)

在此谈谈中国文物。1950年,长期在古董界称雄的卢芹斋,在宣布关闭自己的纽约古董店时,代表古董商做出了类似的辩护。卢芹斋解释说,他在上海有一家古董店,那里的“大量重要文物”已被没收,促使他决定关停纽约的店铺。同时,他确信,自己经营中国文物的日子,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卢芹斋进一步说:“或许,我的一些同胞,谴责我把一些文物运出中国。现在,那些文物被认为是国宝。我希望,他们应首先指责当地居民。过去,他们对那些文物漠不关心。因为,我从祖国出口的任何文物,均是在与他人竞争中从公开市场购买。可以说,我本人从未从原址搬走过一件文物……今天,我感到高兴,那些经我手出口的文物,将会安全、精心地保留给我们的后代……我也坚信,所有艺术品没有国界,它们作为无声的大使游走世界,让其他国家的人民了解伟大的中国文化,进而热爱中国。”

为公平起见,这里需要补充一点。虽然卢芹斋个人或许没有“移走”任何建筑雕刻装饰或雕像,但也肯定是一位积极肯干的买家,甚至委托他人实施了文物掠夺。不管怎样,在卢芹斋退休七十年后,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们,会揉揉自己的双眼,露出满脸的诧异。这一次,推高中国文物需求的,不是西方老外,而是中国人自己。

蓝理捷是一位美国古董商,他亲眼看到了这种巨大转变。20世纪70年代初以来,他一直是专攻中国艺术的鉴赏家、拍卖商和古董商。蓝理捷就读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获得了经济和外交史双学位。毕业后他发现了自己的职业召唤。他在波士顿美术馆,偶然参观了一个令人神往的中国文物展览,如同着了魔似的。此后不久,蓝理捷在苏富比拍卖行找了份工作。起初,他负责公司财务方面的事务。他连哄带骗获准去伦敦,在该拍卖行的中国艺术部工作了一年。1973年,蓝理捷返回纽约。那时,苏富比纽约公司也成立了中国艺术部,他跳槽到那个部门,并很快担任了该部门的主管。之后,他为自己指导的首次重要拍卖撰写了图录。正如苏伦·梅丽仙在1987年档案中所描述:“那次拍卖,成为美国拍卖中国艺术的里程碑。蓝理捷编撰的那本图录,与过去的图录明显不同,破天荒地有了注脚,以及学术风格的交叉引用。之前的图录,描述拍卖标的时只是概述,限于以媒体用语标明它的尺寸、时代……蓝理捷实施的另一项重要创新,是他与市场紧密联系。他四处打探征集拍品,而不是坐等天上掉馅饼。”

蓝理捷对于打听和销售活动十分积极。他水到渠成地当选苏富比拍卖行北美地区的总经理,在那个位置一直干到1985年退休。之后,他在纽约创办了自己的古董店蓝理捷东方艺术公司。蓝理捷本人一副学究模样,喜欢善意搞笑,成了高端研讨会的熟面孔。那些研讨活动均与莫衷一是、复杂的中国艺术品贸易有关。2013年4月,他向美国国务院文化财产顾问委员会提交了一份声明,表明目前他对相关事务的看法。当时,该委员会的成员们正在权衡是否续签一份为期五年的“谅解备忘录”。2009年1月,在布什政府移交权力的前几天,北京和华盛顿签署了那份文件。

备忘录条款规定:中国改善文物保护和博物馆教育,延长出借文物展览的期限,促进中美双方在此领域的教育交流。美国将视从中国进口任何考古文物非法,范围涵盖自旧石器时期至唐代,未经官方批准,禁止进口超过250年历史的任何中国雕塑和墙壁艺术。该备忘录与美国同其他13个文物丰富国家签署的备忘录相似,延续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有关禁止非法交易文化财产的《1970年公约》精神(1972年,在尼克松总统的要求下,美国加入了该公约)。

在提交上述顾问委员会的声明中,蓝理捷强调:中美签署谅解备忘录的目的,“很值得尊敬”。但是,美国海关的限制,“肯定不会对中国有明显影响。因为,在国际市场销售的中国艺术品中,美国购买的份额很小”。他从3家国际拍卖行拿到了相关统计数字(保证不透露买家身份),进一步详述道:“中国艺术品的中国买家,同样支配了中国之外的市场。2012年,邦瀚斯、佳士得、苏富比3家国际领先拍卖行的销售统计显示,中国买家掏出的美元,占据了它们销售额的70%。”

以英国视角看,那种拍卖价格的突然转向,也算挺有意思。因为,历史上的英国士兵、商人和传教士们,曾大量出口中国文物。其中最大的战利品,是1860年破坏圆明园时掠获的东西。2011年,在伦敦一场拍卖会上,一位匿名中国买家以49万英镑(约764694美元),竞拍买下了一个小金盒子,上面刻着“从圆明园掠夺”及其捕获者詹姆斯·加纳的签字。加纳曾是英国“国王骑兵卫队”的队长。他的后人把那个金盒子拿出来拍卖。很快,为搜寻类似纪念品,英国各地的阁楼、酒窖和车库,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引发了英国《每日邮报》的一连串报道。那份报纸属于英国中产阶级在伦敦新闻界选定的喉舌。有关报道的题目均十分博人眼球,如《我们的瓷罐超凡惊世!别以为你餐具柜中的中国瓷器一文不值》,以及《中国瓷瓶的咒语》(指一件明代长颈瓶以228000英镑售出,引发了卖家家人之间相互交恶、对簿公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