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洛克菲勒家族的浪漫(第4/8页)

阿比和小洛克菲勒的收藏体现了上述两人的差异。他们的赤褐色石材住宅刚刚完工,夫妻俩便一起为那里寻找家具和装饰物。凑巧,杜维恩兄弟的纽约店铺正位于相隔几个街区的第五大道。小洛克菲勒经常光顾那个装潢时髦的陈列室。苏珊娜·勒布尔写道:“一天,他正在为家中一个大壁炉架寻找装饰物,店员向他提供了一对高大的中国‘黑山楂釉’花瓶,属于16世纪至17世纪康熙时期的作品。”那次交易成了星星之火。在此后的半个世纪里,小洛克菲勒买入了超过400件中国瓷器。在不停筛选、提升中,花费总计超过了1000万美元。

最为特别的是,小洛克菲勒迷上了皮尔庞特·摩根构建的无与伦比的收藏。当时那些藏品还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展出。1915年,摩根租借给该馆的大批中国瓷器出现了变故。它们被整体打包,以超过3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杜维恩兄弟。小洛克菲勒希望买下其中的精品,恳求父亲提供一大笔贷款:“我曾多次参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对摩根收藏中的重要藏品进行过仔细研究。我还征求了专家意见,认为它们属于中国瓷器的最佳代表作。这样的机会将不可能再来,我希望自己能够利用这次机会。”老洛克菲勒未被说服,他答复说:“我对此有些担心。其中部分原因或许是我不太了解它们的价值。我似乎觉得目前不做那笔投资更为明智。”

小洛克菲勒固执己见,坚持请求父亲为自己提供100万美元以上的贷款。他为此进行的辩解不但真实诠释了他的个性,也更全面体现了那位严肃收藏家虽身处市侩社会,仍坚持不懈寻求理解的诉求。他对父亲写道:

我从未在马匹、游艇、汽车或其他愚蠢的奢侈品上浪费过钱财,我的唯一嗜好就是那些瓷器——那是我唯一不在乎花钱的东西。我发现研究瓷器是极好的娱乐和消遣,我已经对它们爱不释手。那是一个代价极高的嗜好,但它默默无闻、朴实无华。我相信,如果我手上有现金,你会鼓励,而不是阻碍我发展一个如此清白、如此有教育意义的兴趣。投入那些瓷器的钱并没有丢失或者挥霍;它还在那里,尽管不再盈利。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即便是被迫拍卖,我的亏损也不会超过征购费的10%;在通常情况下出售,当然会100%回本;假以时日,会有更多……

这些美物会永远给我自己、我的朋友和我的妻子带来欢乐,随着孩子们长大成人,他们也会欣赏那些美物。而这一切都是以如此朴实、如此不张扬的方式实现,我对那些美物的追求是否属于不明智呢?……我非常想拿下摩根那批藏品,我想您没有认识到,我是多么渴望它们;因为您不知道那些艺术品是多么漂亮、多么迷人。我更想做您完全同意的事情,所以我斗胆给您写这封长信,希望这封对形势详述更完整的信,或许会使您在某种不同光线下看待此事。

父亲被深深感动,动了怜悯之心,拿出了相当于200万美元的证券。当小洛克菲勒登门与老洛克菲勒协商贷款条款时,老洛克菲勒告诉儿子,用于购买摩根瓷器收藏的那笔钱,是他送给儿子的礼物。如戴维·洛克菲勒记述,购买了大部分的摩根收藏后,“在父亲的有生之年,他一直保持着对那些美物的兴趣。许多康熙时期的器物都是大敞口瓶,比小时候的我还高。它们被安置在特制的台子上,在9层楼住宅2层几个房间的显著位置展示。它们看上去很气派,很有气势。父亲还买了一些体量稍小的东西,包括神兽和人物瓷像。它们都画工精致,制作优美”。

有关中国瓷器的吸引力,老洛克菲勒的传记作者罗恩·切尔诺夫提出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见解:“对小洛克菲勒来说,中国瓷器代表了一种完美的艺术形式。它们工艺精湛,没有任何颠覆性的负面主题,也不令人沉溺于声色。”然而,中国瓷器的诱惑力确实引起了某种感官享受。切尔诺夫继续写道:“当小洛克菲勒在9层楼的家中收到那些瓷器时,他会端坐在地板上,将它们翻来覆去,一往情深地研究它们,查找是否有裂痕,或修复痕迹。”同时,那也反映出他作为严格浸信会基督徒的教养。小洛克菲勒承认,他对自己的嗜好感到内疚:“我感觉,此事或许有点自私。我在为自己购买,而不是把它们捐赠给公众需要。”对此,切尔诺夫的观察别出心裁:“此时,假如小洛克菲勒仍未确立自己收藏艺术品的权利,仍未摆脱父母的干预,或许他永远不会有胆量创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修道院分馆,或修复英国殖民地首府威廉斯堡。”

追溯小洛克菲勒提升自己中国瓷器收藏的努力,再没有比黄釉敞口瓶事件更为有趣的奇闻异事。那是一个几乎被人们完全遗忘的故事,结局却充满了戏剧性,令人悲哀。故事始于1915年初。当时,有人邀请小洛克菲勒察看一件康熙时期的黄釉瓷瓶。它被认为属于当时此类瓷器的顶级作品。与那件敞口瓶一起来的,还有一封由埃德加·格尔签字的信,他是一名奢侈品珠宝商,与人合伙经营着德莱塞公司。“研究这件瓷瓶时,”格尔写道,“我建议你围绕瓷瓶慢慢走。你将看到3个明显不同的主题。但是它们之间非常和谐。我把岩石和雉群当作瓷瓶的正面。往右边走,你将看到两棵大樱桃树。瓷瓶的背面是壮观的木兰花。站在离瓷瓶稍远的地方,仔细打量一直延伸至瓶径的樱桃树枝,你会发现,樱桃树给人一个明显感觉:枝干上的那些花簇完全是在空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