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铁轨上的艺术(第6/7页)

历史记录表明,弗利尔对此是左右兼顾。一方面,到了12月,弗利尔征集的文物总数超过了200件,装满了11个货箱。在大规模征购活动中,弗利尔将文物分门别类,明确哪些东西具有宗教、爱国主义的重要性,哪些属于问心无愧的征集品。“有人怀疑,”海伦·汤姆林森写道,“那些分类,会依据弗利尔的个人风险程度,能否获得成功,以及是否影响他的好名声,变得左右摇摆。”不管怎样,返回美国与底特律新闻记者面谈时,弗利尔说,他打算“请美国政府指派一个委员会,以拯救中华帝国古都的无价艺术珍宝。并通过美国的资助,让中国文物走向世界”。实际上,弗利尔还自己承担了部分经费,尝试实现诺言。

从中国返回后,查尔斯·朗·弗利尔考虑将生命剩余岁月奉献给收藏,将其财富和难得的知识发挥到极致。弗利尔将其理解成三项伟大任务:首先,他希望对自己承诺的藏品进行筛选,去粗取精,淘汰赝品或达不到优秀标准的藏品;其次,他希望与史密森尼学会协商,就以自己姓名冠名的美术馆设计达成协议,他已为该馆建设捐赠了50万美元。最后,他还希望推动具体措施落实,对中国深陷危机中的艺术珍宝实施保护。

与此同时,弗利尔将自己的主要住所迁至纽约,将绝大多数藏品留在底特律保存。弗利尔一直喜欢纽约。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纽约成了全世界博物馆品质亚洲艺术品的主要市场。欧洲的古董商纷纷提升了纽约分店的档次。其中以中国出生的卢芹斋最引人注目。同样重要的是,清王朝分崩离析后,高品质的中国文物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纽约曼哈顿,附带着真假难辨的皇家身份。弗利尔成为一名活跃的寻宝者和买家,伴随他左右的,还有他的新朋友艾格尼丝·迈耶。当时,艾格尼丝30多岁,与弗利尔关系特别。俩人之间的调情超过了暧昧。艾格尼丝的丈夫是金融家尤金·迈耶(后来成为《华盛顿邮报》的所有人)。艾格尼丝魅力十足,伶牙俐齿,回头率高。弗利尔与她结伴参观纽约的主要艺术展览。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传记作家卡罗尔·费尔森塔尔如此谨慎地分析道:“弗利尔对女人有性兴趣。在意大利卡普里岛时,他曾在一处岩洞与建筑师斯坦福·莱特共进晚餐。其间,他邀请了一群意大利少女在他们面前裸泳。有未经证实的传言说,弗利尔患有先天性梅毒,晚年时选择了禁欲生活。对艾格尼丝来说,弗利尔‘在生活各个方面都是一位审美家:家居、欣赏美食和美酒,尤其喜爱美女’。”

为寻找亚洲艺术,弗利尔和艾格尼丝成双成对,一起逛遍了纽约的博物馆。弗利尔在遗嘱中规定:艾格尼丝将担任弗利尔美术馆的终身董事,对未来接受艺术捐赠拥有否决权。艺术学者王伊悠对弗利尔所购藏品进行过详细记录:1915年至1919年期间,弗利尔购买了超过1611件藏品,包括从卢芹斋手里买入的124件精品,总价超过90万美元。弗利尔的藏品征集颇具先见之明,包括了大批明代以前的文物藏品。虽然那些早期作品不是那么著名,它们仍构成了当时弗利尔收藏的核心。1923年,弗利尔美术馆开馆,艾格尼丝·迈耶评论道:“现在,欧洲学者不得不来美国观看顶级中国绘画、玉器和青铜器杰作,这都是弗利尔的功劳。”

健康每况愈下,依赖的特使精于人情世故,加之美国决定参与“以战争结束战争”,一切都使弗利尔的工作变得错综复杂。1917年,弗利尔患上了一种使人致残的神经紊乱症,体重降低,导致他难以控制地易怒,记忆力衰退。王伊悠写道:弗利尔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大限将至。但是,他从自己的信仰中找到了慰藉。他相信中国玉器拥有神奇的治愈特质,玉器也确实能被视为一种象征,为患病的现代西方提供某种治疗方法。王博士引用了艾格尼丝·迈耶的话,她评论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弗利尔身患绝症。他会紧紧抓住某些特定玉器,对玉器的安慰和康复能力产生某种近乎宗教般的信仰。”

即便病魔缠身,弗利尔仍努力配合约翰·埃勒盾·拉吉,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品从底特律以及其他地方迁往华盛顿。拉吉不久后将成为弗利尔美术馆的创始馆长(其父亨利·卡伯特后来成为参议员)。弗利尔的珍藏总计15434件,分为几个部分:1270件惠斯勒绘画、素描和雕塑,包括著名的“孔雀屋”(参见彩色插图1、插图2),以及其他绝大多数属于美国艺术家的作品;中国藏品3399件;日本藏品1937件;埃及文物1095件;朝鲜藏品471件;近东藏品5847件(包含一本带插图和细小念珠的波斯古籍孤本)。在弗利尔美术馆总计捐赠藏品中,有大约1万或更多件藏品属于该馆1923年5月3日——该馆捐赠人弗利尔去世4年后——正式开馆后接受的捐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