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胶水桶(第3/7页)

敦煌是华尔纳一行最后的目的地。路上,他们绕道去了趟位于中蒙边界戈壁滩中的黑水城遗址,“党项的黑城”。奥莱尔·斯坦因爵士确认,那里就是马可波罗所说的额济齐纳(即Edsina)。1908年,俄国探险家彼得·科兹洛夫曾发现了那座城池遗址,比斯坦因早了6年。根据斯坦因的描述,黑水城曾是佛教艺术中心,它的城墙仍屹立“在碎石戈壁滩上荒蛮之地,保存得相当完好。它的四周,环绕生长着柽柳灌木丛以及两条干枯的河道”。党项人源于中国西藏—缅甸一带,1226年,他们臣服于蒙古人成吉思汗。然而仅一个世纪以后,明朝军队通过筑坝使额济纳河改道,把黑水城夷为一片废墟,废弃了这座城。在福格艺术博物馆探险队抵达此地的十几年前,科兹洛夫和斯坦因发现,那里是一座佛教雕塑、手稿和彩绘文书的宝库。干燥的沙子有利于遗址的保护(目前那些文物保存在圣彼得堡、伦敦的博物馆和图书馆)。

华尔纳抵达黑水城。他凝神观望,四周一片荒凉,令人悲伤。被遗弃的黑水城遗址属于“超出我所有想象的美丽”。他写道:

此时,没有城市警卫出来检查我的证明信,没有好奇的弓箭手倚靠在高大城门露台上无所事事,没有小旅馆主人以茶水迎接,好心忙碌地打扫我的房间,或为牲口拿来饲料。一只灰色雏鹰急速飞离筑在灰色高墙上的巢穴。它笔直伸开两只翅膀,在戈壁滩稀疏带刺的灌木丛和鹅卵石之上低空翱翔。那里似乎没有别的生命,就连碧空上的一朵云,以及我脚上的一只甲壳虫,看上去都纹丝不动。此时正是幽灵不愿游走的正午。然而我坚定地相信那座规模不大的空城,里面也保存着魂灵,如那人工所建的城墙一样坚定。我们在那里停留期间,那种好奇感白天黑夜一直与我相伴。

虽然黑水城遗址偏僻遥远,但华尔纳发现,斯坦因和科兹洛夫已“清理了每面城墙,掏空了每个尘封的小佛塔”。华尔纳的随行中,只有4名挖掘民工、1位向导和几匹骆驼。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在那里发掘了10天,发现了一些佛教壁画碎片,一些黏土制成的小还愿佛塔,一个(华尔纳确信)时代为10世纪的精美铜镜,一些小泥塑和日用陶器。直到一场暴风雪不期而至,迫使他们停止了挖掘。(几年后,华尔纳满怀嫉妒地从一位朋友、蒙古专家欧文·拉铁摩尔那里获悉,瑞典考古学家沃尔克·贝格曼“设法在那里扎营,挖掘了数月,他们不但在黑水城发掘,还沿着额济纳河与汉代边界向前推进,搞到了一些极好的东西”。)

离开黑水城时,华尔纳和杰恩的向导迷了路,使他们的失望变成了灾难。感恩节夜里,杰恩的两脚冻伤。他从骆驼背上下来时摔倒在地,再也难以站立。华尔纳和王翻译花了3个小时,不停地用雪和油脂搓揉杰恩的双脚。然而杰恩还是昏厥了过去,他的双脚遍布水疱,两条腿肿到了膝盖,出现了发烧和感染。华尔纳害怕那是血液中毒,可能要截肢。探险队无法继续前行,他们派王翻译到前边找了一辆马车,把在睡袋里靠麻醉剂支撑的杰恩放到车上。经过长达10天的绕行,他们顶着寒风,穿越沿河地区冰雪覆盖的土地,终于抵达了甘州。在那里,他们向一位中国传教士医生咨询,给杰恩用了些消毒剂。

休息了16天后,华尔纳一行开始奔往肃州。在那里停留4天后,他们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尽管杰恩意志坚定,但他还是连100米也走不了。因此,杰恩将返回北京,随行带着他们一路收集、储存的满满几马车战利品。华尔纳则继续向敦煌开拔,他的陪同有兼任秘书的王翻译、车夫和4匹小马。华尔纳和杰恩在安西的十字路口分手。华尔纳继续顺路南下,敦煌就在大约110公里外的沙漠深处。

唐代(618—907)全盛时期,敦煌曾是丝绸之路上一个繁华的货物集散地和拜佛中心。奥利尔·斯坦因出生于匈牙利,属于为印度政府和大英博物馆工作的学者和考古学家。1907年,他从道士王圆箓手里,购买了6500件敦煌文书、纸质绘画和绢画(总计12货箱,包括世界上最早、有具体日期的印刷书籍《金刚经》,费用是130英镑,约合650美元)。1900年,王道士偶然发现了所谓的敦煌“藏经洞”。未及甘肃省政府命令在原有洞窟修复那些文物,其中一些文物就已经流散,落入了当地官员手中。斯坦因来到敦煌时,那些文物已被安全保护,洞窟前面有铁将军把门,钥匙由王道士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