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胶水桶(第2/7页)

有关那些探险队收获的出版物,促使福格艺术博物馆跃跃欲试。1923年至1924年,该馆首次开展了前往中国西部甘肃省敦煌(华尔纳译为“Tun-huang”)的“侦查之旅”。为使福格艺术博物馆涉足敦煌,爱德华·福布斯馆长向华尔纳和另外一名哈佛人贺拉斯·霍华德·弗内斯·杰恩求助。杰恩是一位拥有药品专利的继承人,曾与人合著“速成布丁俱乐部”1921年度剧本《落汤鸡》。那是一部拿美国禁酒时期开涮的滑稽模仿剧。杰恩身披标志性的浣熊皮外套,脚穿一双轻舞鞋,在剑桥城附近四处闲逛。毕业后,他在宾夕法尼亚州艺术博物馆找了份研究员的差事,成为那里“纪念大厅的天才主持”。

华尔纳的父母对他担任博物馆馆长寄予厚望,让他深感压力,试图抗拒,同时他也渴望自己能“在博物馆领域赢得名声”,因此迫不及待地接受了福布斯的邀请。在为中国探险队筹款时,福布斯馆长对潜在捐款人信誓旦旦,称哈佛大学拥有“那条早期商贸道路(丝绸之路)特定遗址的记录,可确保我们发现一些重要艺术品和考古珍宝”。福布斯接触各类捐助人,总共筹集了40400美元——分别来自福布斯、萨克斯、沃尔特、沃伯特、克伦和洛克菲勒等人的捐款,其中许多人是保罗·萨克斯的朋友和亲戚。萨克斯对中国之行未抱太大希望,他谨慎地说:“华尔纳先生带不回多少东西,也可能空手而归。”尽管如此,他还是稍微乐观地补上了一句:“也可能华尔纳带回东西的价值,是我们投入经费的100倍或1000倍。”

抵达中国后,华尔纳和杰恩直奔北京枯燥乏味的旅馆房间。他们的身边堆放着地图、药品、打字机、照相器材和武器(一把猎枪和一把自动左轮枪),以应对前往西安路上面临的问题,那里曾是古代中国都城长安的所在地。华尔纳总结说:“河南省及其西部有土匪,甘肃省及其西部可能发生回族暴乱。我们要先经历暴雨和泥海,之后是干旱和令人痛苦的寒冷沙漠。”

起初,他们乘火车前往河南,一路顺利。在那里,两人拜会了当地军阀吴佩孚及其30位幕僚。吴佩孚等人与华尔纳和杰恩共进晚餐,旁边还有一支乐队演奏军乐。吴司令以“不与北京顶嘴”而闻名,他为两人的下一段行程提供了10人武装护送。在翻译王进仁和被称为“小男孩”的厨师的陪同下,华尔纳和杰恩探险队以一面临时制作的美国国旗,来宣示自己的国籍。那面美国国旗,由河南当地的4名裁缝加工而成,上面还装饰着探险队使用的“马扒”图案,那是一种无弹簧两轮运货马车。随后,探险队向曾经作为秦王朝都城的西安进发。

9月份,华尔纳和杰恩在西安停留了4天。他们享受那里的乡村式温泉,在古董店里翻来找去,购买了一系列拓片,上面盖有刚掉了脑袋的直隶总督端方的朱红印章。同时,他们被引见给当地官员,获悉后面路程的情况。离开古都西安及其周边古代遗址时他们仍然高举美国星条旗,但放弃了武装护送。即便当时,西安也以文物资源丰富(以及造假)而闻名遐迩。“用不了多少年,这里要么会有盗墓者以笨拙方式再次开挖那些封土堆,把先辈遗留的东西提供给外国市场,要么会有经过特别批准的科学家携带测量尺和照相机前来,充满敬意地打开渭河边上那些帝王陵墓。”1926年,在那次探险的报告《在中国漫长的古道上》中,华尔纳做出了如此哀叹:“那些封土堆七零八落,一望无际,有大有小,有远有近。对盗墓者来说,穿行其间,真是一种锻炼自我控制力的经历。”(正是在那里,1974年打井时,发现了两千年前秦始皇的兵马俑军阵。)“经历了大约24公里的诱惑后”,华尔纳和杰恩继续前行,来到泾河交汇处的泾州,在那里盗走了约为公元6世纪的佛教石雕像,绝大多数是头像和躯干雕像。他们发现那些雕像“已从大雄宝殿原有位置上敲掉了”。

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无法无天。那时的中国西部,土匪和军阀四处横行。从河南到西安,需要行进7天。动身之前,华尔纳写道:“那里发生了6起谋杀,30起绑架,以及无数起持枪抢劫案。”当时,该省已经挤满了政府军队,准备随时反击。前途充满危险,促使杰恩在腰间绑了把自动左轮手枪。华尔纳和杰恩还目睹了3名五花大绑的囚犯被处决,他们的“3颗脑袋从3具不幸的躯干上滚落,士兵们则在旁边走来走去,等着有人前来收尸”。此时,华尔纳等美国人跋山涉水,穿越黑乎乎的泥地,抵达了甘肃省首府兰州。他们刚刚进入小旅馆门口,政府军士兵就攻击了他们的小型大篷车队。他们“接管了马车、车夫和骡子”,声称华尔纳一行“有军事目的”。华尔纳要求拜会当地负责官员或治安官,他嚷嚷道:“请你们记住,我以前是一头红发,我见过一些真正的大场面,知道没有任何事情会有好结果……我在省衙门口时,曾声嘶力竭高喊过,还送进去过我的名片。阁下在睡觉。好吧,请告诉阁下,该起床了。阁下在睡觉!好吧,告诉阁下,再过一分钟,一个外国鬼子会进去帮他穿衣戴帽。”过了5分钟,当地负责官员现身了。华尔纳一会儿威胁,一会儿甜言蜜语,还递过去吴佩孚元帅的一封信。“提到那个大名,那位官员的胳膊几乎立马短了一截。”结果是华尔纳如愿以偿,要回了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