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阿门多拉(第3/14页)

法:阿门多拉,开始我的采访吧!随便谈,不要受金箍的束缚,也不要担心七零八落。我们就从您与隆哥正在进行的历史性争论开始。这次争论十分有趣,因为两个共产党人在大庭广众之中吵嘴,这还是第一次。这件事就像听到您在1943年曾反抗陶里亚蒂一样使人吃惊。

阿:请注意,作为个人,我跟陶里亚蒂很合得来。我一直是陶里亚蒂的崇拜者。可是当1943年底我们收到那封无线电报,命令我们与巴多利奥[6]合作时,我坚决不执行。我的回答是断然的:“这是个建议,仅仅是个建议而已。我们就是这样对待它的。陶里亚蒂在莫斯科不可能判明我们所处的境况,也不可能了解别人的反应,例如社会党人与行动党人的反应。他是党的领袖,这是事实。但是他只有在回到意大利时,才能执行党的领导职务;只要他不在意大利,人们就不能接受他的领导,不能接受远距离的领导。领导应该在这里。”甚至在后来他回来时,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他笑了,并对我说:“你有道理。”陶里亚蒂总是说别人有理。

法:但这次您确实有理。

阿:确实,我完全有理。事实上当时这样想的也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们在罗马的人都反对那份电报。斯科奇马罗是一位教授,有点天真,他反对是出于他那常常表现出来的刻板的教条;我反对是由于政治原因……您看,在9月8日以前,我始终是一个最倾向于与巴多利奥接触的人。我在许多事情上批评他,但不愿与他中断关系。巴多利奥代表着一种力量,民族解放委员会[7]的其他一些成员是倾向于它的。巴多利奥手中掌握着那些被流放和监禁的同志的命运……当时我们最优秀的朋友或遭到流放或被监禁,例如巴叶塔,还有我的兄弟彼得罗。我打算营救他们,为此甚至设想过在停战以后与巴多利奥一起组织政府。可是9月8日那天,那些人全部逃跑了。罗阿塔[8]手下的人四处逃窜,乱成一团……您不了解那时发生的事。当我到劳资组合部找皮卡尔迪时,只有他一人在那里,可怜的皮卡尔迪。我们感到被人触犯了,受到了欺骗。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起初,巴多利奥给我们作出了一大堆保证,后来却突然抛弃了我们,逃跑时什么话也没有给我们留下。他要是想把国王带到南方去,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呢?为什么不把事情办得有条有理,像个样子呢?整个罗马地区的民族解放委员会讨厌这种做法,采取了反巴多利奥的态度。天主教民主党人反对巴多利奥,社会党人和行动党人的反对尤其激烈。我不愿意与行动党、与佩尔蒂尼[9]、与南尼失去联系,我愿意与他们团结在一起。正是在这种形势下,收到了陶里亚蒂的那份电报。显然,我作了我应该作出的反应。

法:是的。但到1944年您就改变了想法。您为什么改变得那么快?为什么前后如此不一致?

阿:请注意,有的人总是希望前后一致。可是,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政党同样如此。党的路线不是像一个完整的鸡蛋那样诞生的,它在形成以前要经过一系列的修改。我也曾经偏离过航道,走过弯路……发生过两件事。第一,在行动党人和社会党人中曾形成一个最高纲领派,他们竭力反对巴多利奥,拒绝同秘密的保皇党人接触。这个派别的首领是安德烈奥尼。他甚至说:“让我们把将军和保守党人消灭掉。目前打德国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明天我们要反对的正是那些将军和保守党人。”我断然拒绝这种立场。当时在罗马有许多军官和士兵是真心实意反对德国人的,为什么要放弃与他们结盟呢?再说,领导保皇党人的是蒙泰泽莫洛将军,他是一个很高尚的人,后来被枪杀在阿尔德阿蒂内土坑中了。我同他一起组织过几次破坏活动,其中一次在圣诞夜,炸了罗马—卡西诺铁路线上的一列火车。您要知道,一般来说,社会党人是过左的。

法:过左吗?

阿:是的。1944年2月,南尼在《前进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一切权力归民族解放委员会》的文章。那篇文章没有任何论据,只是最高纲领派的宣传,是《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的翻版。事实上,民族解放委员会并没有广泛的群众基础。我意识到过分地往左拉绳子会分裂民族解放委员会。于是,我通过斯科奇马罗做工作,想弥合民族解放委员会内部的分歧。但是比起我来,斯科奇马罗跟社会党人的关系更为密切,因此,我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争论……简单说来,1944年3月我开始改变主意,当博诺米[10]向民族解放委员会提出辞职时,我的危机达到了顶点。那天,我们正在拉塞腊大街进行破坏活动,也是那天,我重新考虑了陶里亚蒂的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