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德国人和战争与和平中的大屠杀(第2/21页)

保守而言,这包括大约10万人,也许至多25万人。无论人数是多少,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这个数字,因此合乎情理的是:有太多的人不可能对如此规模的罪行守口如瓶。确实正如上面所显示的,无数的士兵离开东部前线,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在皮夹子里携带了残暴行为的照片,并且告知亲人的事情又被亲人告诉了别人。在东部前线有关大规模枪杀的信息很快流传了出去,到1942年已广为人知。纳粹的宣传——假如得到合适的解析和评估的话——无疑让公众感到可怕的复仇正降临到犹太人身上。当然,战争切断了德国人的大多数国外信息来源,使得他们更多地依赖于纳粹的宣传,另外,大屠杀发生在东部前线,因此对于大多数德国人来说,超出了视线和关心。但是,德国人非常清楚犹太人受到他们政府多么残酷的待遇,他们不可能忘记在光天化日下,在数十万德国人眼皮下进行的对整个德国犹太人的驱逐。根据劳伦斯· 斯托克斯的评估,大多数反犹太人的恐怖行为被德国民众广泛知晓。毕竟来自帝国和欧洲各地无尽的列车充塞了饥渴、垂死的犹太人,车头向东行驶,这几乎是无法隐藏的。

尽管严格保密的大幕覆盖在大规模杀戮和毒气杀人之上,同时可以确信纳粹领导人相信德国民众不会情愿接受这一罪行,但事实证明长期隐藏这一罪行和它的恐怖是不可能的。反对希特勒的德国领导人在1941年夏季知道了这些残暴行为,他们在毒气杀人刚一开始就得到了这一信息。这一点对于波兰地下力量的领导人来说也同样是真实的。领导人之一扬· 卡尔斯基前往英国,然后去美国警告西方的领导人,其中包括安东尼· 艾登和富兰克林· D.罗斯福。当卡尔斯基告诉他们数以百万计的犹太人被德国人毒气杀死之时,没有人相信;事实上,最高法院法官费利克斯· 法兰克福特难以置信地听取了卡尔斯基的故事,然后坦率地告诉他:“卡尔斯基先生,像我这样的人和像你这样的人谈话必须完全坦诚。因此,我说我不能相信你。”卡尔斯基只是许多大屠杀的见证者之一,他们试图竭力告诉世界其余地方他所看见的东西。正如上述所提及的,库尔特· 格施泰因是另一位信息通报者,他带来了可怕的犹太人被灭绝的新闻;死亡营的越狱者也将同样的新闻告诉了波兰地下组织、梵蒂冈和西方列强。

但是,有多少这样的信息传达到了德国公众那里?根据伊恩· 克肖对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公共舆论的详尽分析,犹太人问题“对大多数德国人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兴趣”。似乎只有到谣言流行起来的时候,德国人才注意到犹太人问题。这个谣言就是,恐怖的空袭是对德国人在东部前线残暴对待犹太人的报复。许多人感到害怕的是:因为犹太人在东欧所受到的待遇,得到同盟国政府支持的他们可能发泄可怕的复仇。一位德国的神职人员说:政府有关苏联在卡廷残暴行为的报道,并不能给党卫队对犹太人犯下的同样残暴行为的事实涂上光泽。在卡廷,共产主义分子对一万多波兰军官进行了大屠杀。这位神甫警告道:“党卫队给予犹太人可怕且非人道的待遇就是召唤上帝惩罚德国人。假如这些杀戮者没有带来对我们痛苦的复仇,那么就不再存在神圣的正义。德国民众对自己犯下了如此血腥的罪恶,以致不能得到怜悯和宽恕。”正如克肖所指出的,有关德国人对犹太人残暴行为的这些评论,完全指向特别行动队大规模的射杀。细查大量当代资料,克肖没有发现对毒气杀人的任何提及,同时也没有波兰集中营的任何参考资料。

为了反击有关灭绝犹太人的谣言,纳粹领导层散布了模棱两可且经常相互冲突的信息。一方面,纳粹的宣传证明迫害犹太人是合理的,因为犹太人发起了针对德国士兵的游击战,和德国的敌人联合在一起实施着广泛的破坏和战斗;另一方面,犹太人被断言有罪,就是因为他们是犹太人。但是在战争期间,大众宣传的主题把犹太人描绘为战争的煽动者,以及致命的军事对手。犹太人是战争贩子这一主题定期地出现在德国的报刊上,并证明了这个政权不间断地需要把注意力从军事失败中转移出来,同时只是间接地证明对犹太人的所作所为是合理的。这个政权陷入了它自己谎言的网络当中,它从来没有公开地坦白对犹太人真正的所作所为,除了一次是戈培尔在《帝国》杂志(1941年11月16日)发表了他臭名昭著的文章《犹太人是有罪的》。戈培尔在其中宣称犹太人对发起这场战争负责,并且现在“要忍受逐步灭绝进程的痛苦”,正如1939年1月30日元首的预言所预先告知的那样。这个宣传部长坚持认为,对犹太人无需显示任何同情,因为他们正在破坏这个帝国。他说每个死于这场战争的士兵将自动地登记在“犹太人罪恶的账目表上”。显示出些微程度怜悯的德国人都是玩忽责任,明显是在对国家犯罪。《帝国》杂志有50万的发行量,对有教养的读者群很有吸引力。但是,戈培尔的观点很大程度上落在了石头地上,在当时完全被忽视。事实上,这个宣传部长著名的坦诚之言,也被战后的历史学家所忽视,包括格拉尔德· 赖特林格和劳尔· 希尔贝格,他们是第一批记录纳粹种族灭绝的历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