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战长沙(1941年9月~1941年10月) 廖龄奇的死

第二次长沙会战结束后,蒋介石再次飞临衡山,召开第三次南岳军事会议。

就在10月15日蒋介石刚到衡山后,散步时,突然响起尖利的空防警报。这把侍从室主任贺耀祖吓了一跳。他们拿到的情报是七架日机来袭(实际上只有一架日军侦察机)。虽然这样的世面蒋介石见多了,但这一次也有点紧张,问贺耀祖防空洞在哪里,后者说还没有完全落实。蒋介石脾气有点怪,按理说,此时应该发火,但最后也只是稍加责备贺不细心而已。

本来计划这一天要开的预备会因日机飞临而取消。

晚上,蒋介石召见了两个人,一个是第74军军长王耀武,一个是第9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30集团军总司令王陵基。

蒋介石召见王陵基,是想先从下面摸一下情况;至于召见王耀武,是因为第74军在此战中被击破。

王陵基集团军的驻地是赣北,会战开始后一部入援湖南。

汇报完参战情况后,王陵基说部下向他抱怨:“查日军每师团,均有直属炮兵联队,而我军成建制的炮兵团皆为独立兵种,不归师或军直属,打起仗来,步兵等炮兵的事屡见不鲜,而炮兵往往又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导致步兵攻击时事倍功半。”

面对这样的抱怨,蒋介石能说什么?

他已听到多次了。第20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有一次在陈诚带领下觐见蒋介石。聊天中,霍就谈到炮兵使用的种种缺陷。不过,对于这件事,蒋介石也为难。道理很简单:炮兵有限,不可能每个师都分配一个直属炮兵团。但是,既然很多将领都提到这个问题了,蒋介石也就不能完全无动于衷。几个月后,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他嘱咐军政部兵工署署长俞大维(湖南长沙人,曾国藩的曾外孙,先后就读于圣约翰大学、哈佛大学、柏林大学)在跟美国政府谈判时,促使他们提供1176门大炮,装备30个主力师(配置给集团军独立炮兵团96门,配置给军直属炮兵团360门,配置给师直属炮兵营720门)。

蒋介石找美国政府寻求一千多门大炮的支持,是因为后来他又看了个数字:德军在苏德战争初期,俘虏了380万苏军,打死、打伤近1000万苏军,缴获或炸毁27452门大炮。看完这个数字,蒋介石叹了口气。当中国军队(其实也包括日军)的每个师还在为两位数的火炮发愁时,世界上最顶级的战争涉及的火炮已达五位数。

王陵基下去,王耀武进来。

如果说蒋介石和王陵基是完全公对公,那么跟王耀武则是公私并行,蒋问王的第一句话是:“你比上次我见你时瘦了几分。”

王耀武说:“校长!”

蒋介石说:“都说你的部队被日本人打垮了,情况究竟如何?”

王耀武多精明,说:“学生叫校长失望了!学生已向战区司令长官部递交了请求处分的报告。”

蒋介石沉吟了一下,说:“很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主动要求上级处罚。”

王耀武说:“学生给校长丢脸了。”

蒋介石挥挥手,说:“你不必这样,据我拿到的消息,你们虽损失严重,但当面日军也伤亡不小。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与你交战的倭寇,均是自淞沪以来无役不与的狡悍之部。另外,你们此次受损,也跟萧之楚没能在侧背很好地掩护你们有关。”

王耀武说:“学生实不敢将责任转嫁到友军身上。”

蒋介石点点头。

王耀武非常清楚蒋介石的脾气。蒋最讨厌的就是推脱责任,跟他在那里辩解。王不但没辩解,而且一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就叫蒋介石满心欢喜,但脸色很快又变得凝重起来。

蒋介石问王耀武:“佐民,你跟我说说,廖龄奇是怎么回事?临阵脱逃?!”

王耀武松了一口气,说:“会战之初,廖龄奇请假完婚,未在军中,后赶回来,指挥部队在永安一线与敌接战,突围后失踪。他是我的部下,学生有失察之罪。不过,新近听薛长官说,他回老家了,现已被带到南岳。”

蒋介石来回踱步,背对着王耀武,说:“他是我的学生,但军中无小事,更何况临阵脱逃。这是大罪,是军人之耻!你是我的爱将,74军是我看重的部队,但不能因此而荒废军纪。”

10月16日,大会召开,蒋介石会前训话,大意是:“敌我之比较,处处我不如敌,但我们仍心存最后制胜的把握。为什么?因为仁义礼智信的千年传统。军纪就是礼。现在,有些军人失去自信心,有的师顶上去一两天就撤了下来,全然不知廉耻,武德之堕落令人愤慨!”

说到最后,蒋介石捶桌顿足,怒不可遏,与会将领面面相觑。

会议第一天,蒋介石主要数落李玉堂第10军,大骂李玉堂无能。大家都很紧张,觉得蒋介石下一句话就是下命令枪毙李了。就在这时候,夏楚中递给蒋一张追击战中缴获的日军地图,地图上显示,有三个半师团的番号在第10军正面。蒋看后没说话,随即宣布嘉奖了第79军暂编第6师师长赵季平(收复长沙),并悼念了第74军第57师步兵指挥官李翰卿、第99军第99师第295团营长曹克人、第99军第197师第590团营长刘虞卿等部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