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贺兰悲歌 第十九节(第3/6页)

后进驻的两支禁军中,振武军第三军最早的军都指挥使是西军名将姚兕,曾经被人称为“姚家军”,虽然姚兕现在已调任铁林军任军副都指挥使,但因为姚家是武将世家,振武军第三军内的中坚武官,大部分与姚家关系密切,现任军都指挥使赵尽忠虽然祖籍是开封人,但却久在西军,还是姚麟的儿女亲家。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会被视为姚家的势力范围。而神锐军第三军的军都指挥使慕容谦,则是西军系统中有名的新贵。慕容谦祖上是汉化之鲜卑人,早在北魏之时便已移居河北,自唐五代以来,世代从军,但却籍籍无名。至慕容谦之时,因为他本人文武双全,颇有用兵的才华,兼之他的夫人又恰巧是石夫人韩氏的一个远房表姐,免不了会受到有意无意地关照,因此一路官运亨通,三十八岁便已官拜昭武校尉,统领一军。神锐军第三军更是西北禁军中出了名的异类——这支军队,三分之一是禁军整编中留下的“刺头”,其中还包括参加过熙宁初年的一次兵变后被招安的禁军士兵;三分之一是效忠大宋的蕃部中的勇士,被挑选出来自成一营;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投诚后被整编的西夏战俘——这些战俘投诚后能够被作为一个较完整的军事编制而存在于大宋的军事系统中的,只有两只部队,一支便隶属于神锐军第三军,全由步兵组成;另一支被调到河北,多数是马军。小隐君将这两支在延绥行营诸军中有点“自成派系”的禁军派到夏州城,由折克行节制,去承担主要的战略任务;自己则将更多的精力集中于本土的防御、银夏之间新收复失地的巩固与建设、粮草军资的输送,以及监视阴山以东契丹人的动静上。站在武人的角度来说,虽然小隐君肯定或多或少也有将“麻烦”扔给折克行的想法,但却依然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很少会有武人会心甘情愿当绿叶,特别是小隐君还身为方面之主帅,征战克敌之能力亦并不逊于折克行,他还肯将立功出风头的机会让给非嫡系的友军,并且放任折克行统率方面,决不干涉他军中之事务。无怪乎石越对小隐君赞不绝口,屡次公开称赞他不愧是“西军第一名将”。

然而并不会人人都如种古一般高风亮节。

至少据种师道所知,赵尽忠与慕容谦,对于折克行都是不太买账的。

河东军的人,凭什么指挥西军的部队?在心里抱着这样想法的人,也不仅仅只有赵尽忠与慕容谦两个。从王韶开熙河到石越抚陕,接连的胜利让西军在大宋禁军中出尽风头后,特别延绥行营的部队,在绥德城下几乎生擒夏主秉常,更加让这些西军将领多出了几分傲气。更何况在大宋的历史上,延州的地位从来都是要高于府麟二州的。

不仅仅赵尽忠与慕容谦在心里对折克行这个“西讨军平夏行营副都总管”颇多腹诽,赵尽忠与慕容谦的两支部队,也互相看不起。振武军第三军向来自认为是正宗的西军,在心理上排斥着神锐军第三军这样的“异类”,并不把他们当成真正的西军;而神锐军第三军则认为振武军第三军是一群有勇无谋、只会屠杀敌国百姓冒功的懦夫——对横山少数部族的暴行,在神锐军第三军的将士们心中而言,相对地更加难以接受。

这样的情况,也许在夏州城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不仅种师道知道,想必折克行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也几乎从不干涉赵尽忠与慕容谦的军务。

有一次与折可适喝酒时,种师道知道了折克行如此“达观”的原因:折克行相信河东军有能力单独击溃梁永能的主力。对他而言,赵尽忠部也好,慕容谦部也好,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摆设。既然如此,那自是没有必要介意什么的。

但是折克行果真有此能力么?

种师道在心里面仍然会有一点儿怀疑。他见过折克行,折克行给他的印象,是极其的刚毅果断,尽管与子侄们相处,都是很严厉的父辈形象。这与种古有很大不同,种古在指挥作战时是严厉的,但是在平时,不仅对子侄极亲切,便是对于军中的士卒,也很温和,让人见之而生亲近之感。种师道也听说过折克行接交儒士时十分和气,礼貌周到,也有体恤士卒的美名,但是他却怎么样也无法将那个传说中的折克行与自己所见过的折克行联系起来。不过种古倒是很称赞折克行的能力的,小隐君常常对种师道说,为将之道,除了五德外,其实还有一个“忍”道,他本人与折克行对此字各得一半,折克行有他种古所不具备的东西。但是种师道却一直没能够明白这“忍”道是什么东西,种古与折克行各得的一半又是什么,当他向种古追问时,种古却只是微笑摇头,叫他自己日后慢慢体会。因为这个“忍”道,惟有亲身体会,才能真正领悟到它的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