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四(第9/11页)

致李宫保 同治四年五月初四日

连得四月二十四、二十六惠书,敬悉一切。此间接奉四月二十七日寄谕,饬出省督师。昨又奉二十九日寄谕,则僧邸业已殉节,饬即驰赴山东,阁下署理江督,松岩护理苏抚,想尊处亦经奉到。谕旨令不待驾到金陵,先将篆交篪轩,星速启行。此城过大,伏莽颇多,抢案层见迭出,必待台旆到此乃敢放心启行。护卫之兵,亦请阁下酌带三四千人,乃足以资镇抚。

湘勇早已定议全数遣散,因遣资未备,又挑秦淮淤土出城,土功最巨,尚未裁遣。今闻此信,畏缩不愿北征者十人而九。勉强派去,终属强驽之末,难期得力。贵部淮勇铭、盛、树各军,平日颇有一家之谊,不识离苏赴齐,尚能心性相孚否?

拟约季泉、幼泉同往相助,祈阁下于竹报中一为劝驾。季泉请开甘凉一缺,迟迟未敢入告,此次乘便一奏,或可仰邀俞允。

减漕一疏,本拟悉心核改,以助松岩成此盛举。今心绪繁冗,不暇构思,即用松岩原稿。请两君迅速出奏,不宜更列敝衔。

盐务及江北捐厘,系敞处饷项所出,请阁下精心经理,全以拨交敝军,即可大为分润铭、盛等营。敝眷暂住署内,数月后乃能腾出。台从暂住下江,考棚已饬赶紧修理。次青之事,尊处接有部文否?顷折弁自京归,闻部议得及宽政,免其北戍矣。果否?乞示。年来此事最为疚心。近霆军溃叛之事,其疾憾尤难言喻。承抄示他处京信一纸,乃宋雪帆与金梅生者,敝处早经遍传。恭邸虽复旧位,而挟制离间等语,尚未湔涤。霆营及邸军非常之变,适承其后,岂天人合应,乱机亦有相召者耶?

贱体畏热异常,实不堪此艰巨。如何如何!

致李宫保 同治四年五月初十日

此间自奉山东之命,因湘勇在金陵者人人思归,不愿北征,久未复奏。本日始具疏复陈,兹抄稿先呈台览。甫经出奏,又接奉初四夜谕旨,令国藩绕赴山东,节制直、东、河南三省。敝奏迂缓异常,而北路望援急于星火,贱躯颓惫已极,而复假以绝重之事权,其不至绝膑颠蹶者几希!贵部铭、盛、树三军,自须资为干城腹心。然树营须留于江境淮、徐、韩庄等处。能出境者,恐止刘、周二军。以将来剿捻之全局言之,自须开幕府于徐州,专力于十二府州;以目下危急之情形言之,则须绕至泰安、济南,顺河南岸而击之,驱贼回窜西路,庶宵旰之忧廑少释而直、东之人心稍定。然绕前而逼贼使西,必亲自骑马督队,鄙人实不任此。承示密片,已代我一陈矣。若使省三独当一路,由滕、邹、兖州绕至汶上,然后回击郓、曹之贼,果能胜此任否?

鄙意琴轩由海道赴津,似须贼已渡河,乃下此着。顷读初四夜寄谕,则无论贼果北渡与否,此着似不可少。贵部虽多且劲,然刘、潘、周、张皆以北征,郭、杨又将自闽而楚,则左右人数太少,万一贼由江西窜皖,北军恐不能不回顾耳。

国藩带金陵数营随行,其中良者多已先归,此皆替代暂署,鳞爪仅存。顷檄调刘松山由宁国来金陵,易开俊亦有禀来,告请随征。二将差强人意。其部勇愿北征与否,尚未可知。湘军锐气久渫,真强弩之末欤!

承示代练千人佐我征调,感甚感甚!徐州四战之地,古多豪将健勇,与尊处风气相近。若能化其枭悍之习,道以忠朴之风,则淮勇之波澜弥阔,枝叶弥茂矣。阁下独无意乎?

致郭筠仙中丞 同治四年五月十二日

闽贼自漳州窜出,计将全数入粤。虽将来终为江楚之患,而目下遍布棠疆,焦劳可知。

此间自金陵克复,人以为渐入佳境,而不知乃日处愁城。湘军锐气已渫,功成意满。良者次第散去,留者骄泆不检,杂以游勇、奸民,与居人积不相得,遂致台谏纠弹。而各军分布皖、江南北,亦皆强弩之末,暮气乘之。既虑一旦有警,无以应敌,又恐准绳全弛,不戢自焚。未几而果有霆营金口之变,未几而又有霆营上杭之哗。国藩方派刘南云等万余人进驻瑞、临,防御金口叛勇,保固江、湘两省,又出示招抚解散。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僧邸追贼郓城,中伏阵亡,直隶、山东大震。

谕旨令国藩赴山东督剿。湘军既无可恃,淮勇虽属劲旅,而上下素不相习,未知能指麾如意否?畿辅望援,急如星火,而湘、淮皆无马队,黄河尚无战船,何能遽言战事?鄙人精力日颓,夏暑竟日困卧,不能治事,岂堪再膺艰巨?自当抗疏辞谢,但以闲散留营效力,以明尽瘁之义耳。

复李宫保 同治四年闰五月初七日

接初三、初五日两次惠书,以朱、金、唐三军哗饷之故见示。敝处遣勇之发全饷,以六月克复金陵,七月即由舍沅弟遣散多营,以甫立大功,势难扣减欠饷。舍弟并未见商,即行全发,鄙人亦以为情顺理当,未尝相非。厥后萧庆衍虽非沅弟所部,而同攻金陵,事难两岐,亦给全饷。其余毛、喻、李、韦各军续撤者,只令统领营官缴出截旷一、二、三万或数千不等,其勇丁欠饷仍亦全发。因各处皆疑我厚于沅军而薄于诸军,不欲歧视以诒口实也。意谓平日积欠愈多,临撤得饷愈巨,各勇必可相亮,帖然无事,不谓乃反以此生事。现在飞拨各处银十二万两,分济朱、金、唐三军,皆非无着之款。万一解到少迟,请阁下垫出先发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