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旁敲侧击,借李治之手斩草除根(第8/10页)

“反正他年纪已老,如今又深居不出,再过几年……”

“司马懿七十老翁,犹篡曹魏大统;刘渊蛰伏中原五十载,终创汉赵基业,这些枭雄不老吗?他既知自己滥杀无辜罪孽深重,心内必不得安;况且亲信之人屡遭贬谪必定不服,谁知他是闭门避祸,还是暗蓄奸谋?”

李治一怔——毕竟无忌掌过二十多年的权啊!

媚娘见他疑惑,再添一把柴火:“陛下只知无忌骄狂跋扈,焉知他当日没有更大野心?若不是君臣合力将他逐下朝堂,谁能保证当今天下还依旧姓李?古来父子相杀之事比比,何况舅甥之间?固然当初他为您当太子出过力,但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高欢立元善见、宇文泰立元宝炬,哪个是出于好心?”

这几句话分量太重,李治性格本就有些多疑,一时间还真有些吃不准。何用鉴于古人?殷鉴不远就在眼前——当初他祖父李渊曾扶立杨广之孙杨侑为隋恭帝,后篡位立唐,又将杨侑毒死。再者,若非他父亲杀了他伯父、叔父,囚禁他祖父,他们这一支的人莫说当皇帝,只怕命都保不住,世上又岂有他九郎雉奴?

李治的眉头拧成个疙瘩,双眼迸射出阴冷的光芒。一旁的媚娘瞧得清清楚楚,正欲再动说辞,忽听殿外有人道:“臣许敬宗叩见。”范云仙领着宰相来了。

“唉!”媚娘慨叹一声,无奈地退至珠帘内。

许敬宗这才敢入内,双手捧上一张黄藤纸:“这是吏部尚书唐临所拟各道巡察使的名单,请陛下过目。”自贞观元年起,将天下州县划分为关内、河南、河东、河北、山南、陇右、淮南、江南、剑南、岭南十道,朝廷定期向每道派黜陟使、巡察使,考察官员政绩、地方民情。充任巡察使的官员一般只是六、七品,但有干预政务、黜陟官员的临时权力,实是小而制大。

李治根本不看:“这等事务你与辛公便可做主,何必小题大做来问朕?”

许敬宗的做事之道可与李义府大相径庭,虽工于心计却从不自作主张,闻听皇帝这么问,讪笑道:“陛下,臣觉得这份名单有问题。”

“哦?”李治这才低头浏览,却没发现什么,“哪里不妥?”

“侍御史张伦任剑南道巡察使,雍州参军许祎为江南道巡察使,此二人是唐临特意指定,这么干恐怕不适合吧?”

“有什么毛病?”李治疑惑不解。

许敬宗只好直言:“张伦正是前番协同刘仁轨审查毕正义一案之人。而许祎是来济的好友,您在东宫时见过的吧?”

李治猛省——来济贬往江南道台州任刺史,派个朋友去是照顾;李义府贬往剑南道普州,唐临弄个跟他有怨之人去察他政绩,这不是存心整人嘛!

许敬宗见皇帝醒悟,忙动说辞:“李义府虽有纳贿之事,但好歹也立过功,贬往外任已经是责罚,唐尚书这样落井下石恐怕不好吧?再说旧日朝党……”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无须继续往下说,李治已想到——这是要寻李义府晦气,还是想趁机为关陇一党翻案?虽说李义府是自作自受,但不能将他办的事也一概否定。

李治拿起御笔将剑南道张伦的名字抹去,却没有管许祎:“打回吏部叫唐临重选一人。”

“是。”许敬宗接过名单,却不忙离开,“唐尚书实在不该,按理说他也是三朝老臣了,京兆人氏名臣之后,跟元舅他们共过事,应该知道轻重。”他这话分明又把矛头对准了长孙无忌。

唐临确是关陇人氏,北周名臣唐瑾之后。但此人与无忌、韩瑗等并无多少深交,反而早年因担任李承乾的率府参军而一度贬官,与其说为关陇之人鸣不平,还不如说是帮杜正伦出气。不过对许敬宗而言却不能错过这个煽风点火的机会,东都巡游,贬斥韩、来等阴谋都是他谋划的,他已把关陇一派得罪透了,若不将长孙无忌置于死地,将来一旦翻过手来他必无好果子吃。莫说唐临和无忌还有那么一丝联系,即便风马牛不相及,他也要硬往一块凑啊!

李治听着他这一番含沙射影的话,又不禁联想起媚娘方才的那番说辞——树欲静而风不止,或许唐临并无其他意图,但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姑容情势如何发展?当初我也曾想要和解,结果又如何?或许只要舅父还在一日,那些希冀关陇一党重新集结、东山再起的人就不会罢休。难道……难道非要逼朕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