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苏维埃政权与立宪会议(第7/13页)
很多农民和士兵不明白共和制和君主制的区别,他们支持共和国,又把实现自由和拥有土地的理想寄托在“农民的国王”或者其他独裁者——解放者身上。革命期间在俄国的英国大使乔治·布坎南记载了一个士兵对他说的话:“的确,我们需要一个共和国,但领导我们的得是个好沙皇。”布坎南认为“俄国政治还没有成熟到可以接受绝对的民主政治”。美国人弗兰克·戈尔德在其3月7日的日记中写道:一名士兵说他希望能够选举总统,而当问他会选谁时,他的回答是:沙皇。在军队中常会有这样的口号:“我们要选举沙皇。”一位孟什维克党员描述了自己在弗拉基米尔一次军事集会上的经历:“我的发言内容是关于战争,和平,土地,以及共和制取代君主制的种种好处。当我的演讲和大家的欢呼都平息之后,忽然有人高呼,‘我们要您来做我们的沙皇’,士兵中立即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我拒绝了这顶罗曼诺夫的王冠,当我离开时,我的心情很沉重:这是多么单纯而又无知的人们,多么容易被控制的人们!”[174]
群众对立宪会议的态度是决定立宪会议命运的一个重要因素。俄国各个社会阶层对于立宪会议有不同理解。对于中间阶层和民主力量来说,主要是通过立宪会议以和平改革方式克服俄罗斯的危机、建立法制国家和民主制度。而对于广大的工农群众而言,立宪会议的吸引力体现在它可能成为比较平均地重新分配社会财富、解决他们迫切需要的工具。
在二月革命胜利后的最初几个月,“立宪会议对于前线士兵群众来说是某种未知的、不清楚的东西。他们的兴趣确定地、不掩饰地集中于苏维埃,那是一种贴近他们并使他们感到亲近的制度,就像他们的农村村社大会”。但是,随着革命进程的深入,通过社会活动家和出版物的持续不断的宣传和解释,在短短几个月里,群众的意识中逐渐形成了关于全俄立宪会议的概念。很多群众集会经常一致响起“全部权力归立宪会议”的口号。这种情况在社会革命党影响较大的军队中特别明显。“6~7月间……各部队作出的决议的第一点往往就是要求立即召开立宪会议。……越来越多的人确信,只有立宪会议能给他们带来和平、消灭战争,让他们回家。这一时期通过的决议经常有这样的内容:‘我们同意坚守阵地,但不能超过11月,那时代表们应该召集起来了。’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立宪会议决定继续战争那该怎么办呢?这引发了某种不安,可以感觉到对立宪会议的信念是有限度的,是同最关注的问题——战争问题——联系在一起的。他们对苏维埃的贴近表明人民权力的思想对他们来说更亲切、更明了。”[175]
农民对立宪会议的看法带有浓厚的传统色彩,他们把立宪会议看作是能够支持他们的土地要求的国家机构,称立宪会议为“农民意志的代言人”、“土地和自由的拯救者”。有时,农民还会天真地认为,只要大会有一位智慧的老农,只要立宪会议囊括足够的有威信有能力的农民,它就一定能够带给农民土地和自由。农民经常认为,立宪会议应当以独裁者的身份“掌握全权”,“成为全俄罗斯土地的主人”。[176]显然,农民对于立宪会议的支持并非是出于对民主政治的信念,而只是因为它是能够满足他们要求的主人。亲社会革命党的《自由言论报》文章承认:“立宪会议……没有抓住群众,没有吸引群众,没有渗入到人民的心中,它对于俄罗斯人民来说只是一个外国玩具,可以玩一玩,但不能当真。”[177]
相比之下,工农群众对苏维埃的认识要确定得多。推翻旧制度后的工农群众希望建立一个能够满足他们要求的、以村社民主准则为基础的理想社会制度,而苏维埃在他们心目中就是实现这种理想的一个载体。工人、士兵和农民代表苏维埃是革命期间群众历史创造性的最重要表现,它不同于西方政治文化,独立于政权系统,但又积极参与政治,从一开始就力图实现权力职能,并且不断扩大自己的影响范围,建立起内部结构和职务等级制度,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发展成为一个覆盖从中央到省、县、市、区以及更基层的机构。尽管布尔什维克十月夺权后苏维埃的性质和机制开始发生重大变化,但苏维埃在工农群众心目中的形象暂时还没有发生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