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略施手段夺宠萧淑妃(第2/11页)

李治隐约记得,早在先朝时张行成就曾谏言父皇:“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容以东西为限,是示人以隘矣。”言下之意便是希望父皇别过度倚仗关陇之人,要对天下士人一碗水端平,使人人有进身之阶。虽然父皇当即摆出一副纳谏的姿态,并重赏了张行成,却从未有任何实际的改变。或许父皇不是虚情敷衍,而是身有苦衷,因为恰恰就是这个关陇之党建立了魏、周、隋三朝,最后又投靠他们李家,协力打下江山建立大唐。天下府兵大半出于关中,科举考试录取首重关中,李家何尝不是起家关陇?这个朝党早已渗透帝国的每一根毛发,父皇英雄一世,到头来会纵容舅父揽权,或许根源便在此!

但任何事情都有限度,虽说这个朝党帮李家打下天下,可情分和功劳绝不是为所欲为的本钱,现在他们制约了皇帝权力,甚至使大唐苟安现状不思进取,那应该怎么办?

他暂时还想不出答案,凭他的实力根本左右不了情势,除了苦苦支持他的张高二老和几个资历尚浅的东宫旧僚,他还有谁?即便如此旧日亲信来济还帮人家说话呢!李治一筹莫展,只觉胸中沉甸甸的:“若再这么下去,那帮老臣没死我倒要先死了,活活憋屈死。”

媚娘微笑着摸摸他脸颊:“千万别死,我可不想再入感业寺。”

李治苦笑:“或许你慧根深厚,注定有此佛缘。”

“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你也别单单可怜我一人,还要可怜这宫里所有女人。你若一走,除了萧淑妃她们几个,剩下我们这一大群人都要去做尼姑的。”

这话又给李治提了醒:“方才晚膳后,淑景殿有宦官来禀报,说素节病了,还请太医开了药,我见天色已晚便没过去。”

媚娘本来困倦至极,闻听此言立时睡意全消,却不动声色依旧懒洋洋躺在他怀里:“孩子病了都不着急,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淑妃的性情我最清楚,若素节真得了什么大病,这会儿早闹得沸反盈天了。派个宦官来禀奏,必定是小毛病,不过是想趁机叫我到她那边去。”

“那你就去呗。”媚娘大大咧咧道。

“我现在是越来越不想去淑景殿了,只要一进她的门,除了念叨孩子那点儿事,就是抱怨皇后,要不就……”话说一半李治顿住了,不住摇头。

他虽未明言,媚娘也能猜到,要不就是咒骂从感业寺回来的狐媚子!心中虽恨,却扮作一脸宽宏劝道:“即便如此,素节毕竟是你最珍视的骨肉,皇家命脉所系。孩子病了,你怎能不放在心上?”

李治不发一语,默默低着头——他真的很在乎素节吗?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好。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生母虽然早亡,可乳母和师傅同样把他捧在手心里,又在对父亲的畏惧中成长。虽说已当皇帝,有操控天下的欲望,可内心深处依然像个压抑已久的孩子,若不然也不会钟情于比自己大四岁的女人。自己尚是孩子,如何明白怎样当父亲?或许压在他心头的仅是责任,不曾有真正无私的爱。

媚娘抚着他肩膀:“听我的,去陪陪他们母子吧。”

李治有些犹疑地望着她:“你不嫉妒么?”

“唉!”媚娘轻轻坐起,略显哀愁道,“哪有甘愿把爱人往外推的女子?不嫉妒是假话,但我不能太自私。况且……”说到此处她一声长叹,“不说了,免得你更心烦。”

李治可没她那么深沉,立刻追问:“怎么了?你有何难处?”

媚娘扭捏片刻,还是压低声音说:“你三天两头跟我过夜,皇后心中难免不忿,你白天不在这里,自不知她如何待我。我现在既盼着你来又怕你来,来了咱们能得一夕之欢,可你天亮一去我便越发要瞧她脸色。”其实皇后近来对她愈加信任,这番话完全是挑拨!

李治却深信不疑——他本就对王皇后有成见,怀疑她帮两位舅舅监控后宫;再者他也渐渐体察到,皇后把媚娘接进宫并非出于善心,日子一长他对皇后那点儿感激早已消磨殆尽,这会儿听了媚娘谗言,更加气愤:“她不好好想想,若非你在这儿,我根本不来。如今借你的光我肯来踏她的门槛,不知感激反加刁难,岂有此理?”

媚娘连连摆手,示意他小声些,反而又帮皇后说起好话:“她又何尝不是在乎你?若不在乎,就不嫉妒了。无论如何是她把我接进来的,她可以不领我的情,我却不可不念她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