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六章 那一天

是夜,天长县衙开堂夜审,几乎没有费什么劲,陈东家便全部招供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别人没有拿出证据的时候抵死抵赖,恨不能拿自己的娘老子祖宗八代发誓,但一旦铁证在前,心理防线被突破,却又如大堤溃散一泻千里。

事情跟苏锦的推测差不了多少,这位陈东家名睿之,冯敬尧在扬州风生水起之时,陈睿之想方设法勾上了这条线,无他,天长是扬州府郊县,冯敬尧在扬州一家独大,倒也勾起了陈睿之想在天长县一统商界的宏念。

可是凭他这个小小的车行,慢说是在天长商界,就算是在四大车行中他也只是个小跟屁虫,车行排名‘蒋宋孔陈’不是没有道理的,天长百姓正是根据实力来给了这个排名,第一大的自然便是蒋家顺丰车行了。

陈睿之想来想去得出结论:没有靠山绝对不行!靠山找谁呢?显然是这位扬州府的大名人、大富豪、大善人冯敬尧了;私底下那些传言陈睿之也不是不知道,但是陈睿之却认为,关于冯敬尧的那些传言都是穷棒子们眼红的嫉妒之语,冯敬尧若真是像传言的那么可怕和凶狠,扬州官府又岂能无动于衷?说到底便是树大招风,没钱的见到有钱的总是不免酸溜溜阴兮兮的造些谣言,完全的仇富心理。

可是陈睿之很郁闷,冯敬尧根本就没空搭理他,更别谈支持他在天长做大做强了;无可奈何之下,陈睿之只能忍耐,等候机会,希望某一天,冯敬尧能看在他时常去拜见的面子上给他以帮助和指导。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陈睿之都快要绝望了,时逢旱灾,生意清淡,亏损严重,陈睿之想死的心都有了。

世间事往往如此,你以为山重水复,一觉睡醒却忽然又柳暗花明,幸运之神会在无知无觉之中忽然飞过来亲吻你的额头。

那一天清晨,陈睿之刚撵走几个靠在墙根无所事事打瞌睡的伙计,他已经瞄了好几天了,年节下赶人不合行规,但是生意没有,工钱却要照付,陈睿之岂能不想点办法,上工打瞌睡这是最好的撵人滚蛋的借口,谁也不能说什么。

就在几个伙计骂骂咧咧背着包裹出门的瞬间,陈睿之看见门口停下了一顶黑色的小轿,轿帘子掀开,下来了一个人,陈睿之擦擦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正是冯敬尧。

大名鼎鼎的冯敬尧,戴着黑色的毡帽,穿着普通的衣饰,看上去极为怪异,但是陈睿之一眼便看到了那只大大的歪到一边的鼻子,还有那鹰爪一般的手中,握着的一对圆溜溜咔咔转动的铁球。

冯敬尧低垂着头,转身付了轿资便一头扎进车行的院子,陈睿之忙上前要打招呼,冯敬尧做了个手势,直奔屋子里去了。

陈睿之明白了,冯大善人这是微服来访,不欲让外人知晓,于是赶紧会意的挥退几名围上来的伙计,一撩袍子追在冯敬尧的身后进了屋子。

冯敬尧开门见山的告诉陈睿之,眼下扬州城中自己有一批货物需要运出城来,希望陈睿之能帮自己安排人手和车架,并当场掏出三百两白银作为酬劳。

陈睿之傻了,这难道是在做梦么?三百两白银,合市价近四五千贯,自己这个车行一辆车的人工加上车马费用一日不过六百文,这要出车多少次才能赚回这么多钱呢?虽然生意兴隆之时车行全年的收入也在数千贯,但今年生意清淡入不敷出,在这时候的一笔大生意不啻为沙漠中的旅人见了甘露,洪水中的溺者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惊喜还不止这些;冯敬尧接下来给了他更大的惊喜。

“陈东家,你不是一直想在天长县成为商家第一人么?办妥了此事,老夫遂了你的愿,出钱出人帮你在天长打下一片天地,以老夫的手段,帮你成为天长小县商业之首,简直易如反掌。”

陈睿之差点跪下来叫亲爹了。

“但是,你一定要将我这件事办好,办利索!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事情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否则便是大祸临头;第二、事后也不能留下蛛丝马迹,货物要藏匿好,我不亲自来取,任何人来查访你都不能说出来;答应了这两条,这三百两酬金,以及日后的交情便都是你的了。”

冯敬尧的语气虽平淡,但是却透出一股寒意,这让处于喜悦之中的陈睿之稍微清醒了些,他忍不住的问道:“敢问冯爷运的是什么货物?我也好安排储存之处,以及车马数量。”

冯敬尧想了想,终于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确定要听么?只要听了,老夫便当你是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陈睿之有些犹豫,但是当他的眼光落到桌上的六枚五十两一锭的银锭上面的时候,他的目光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