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铁(第23/27页)

斯堪的纳维亚人就不这么好打发了,因为西欧各王国对他们的攻击手段——海上战舰——束手无策。几世纪以来,北欧大胆冒险的沿海民族一直在海上讨生活;罗马人在不列颠和高卢的“撒克逊海岸”部署了一支舰队来管制他们的海盗行为;5世纪时那支舰队被解散,这才使盎格鲁人、撒克逊人和朱特人得以从丹麦和德意志北部渡海到不列颠定居。后来,由于蛮族的迁徙,莱茵河以北空出了大片土地,海外移民遂一度停止。但到了8世纪末,挪威和瑞典对土地的需求加大,迫使信奉多神教的北欧人再次向外寻找土地,或是为了定居,或是为了抢劫,或是为了强迫贸易。此时他们的造船技术也臻于完善,造出的船能载着作战者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长途旅行。对比当时沿海岸行驶的船只,北欧人造的狭长快速战船最为优越的特点是船身窄、船底深、可以顶风航行,加之船的中部较宽,如果风速不够,就可以划桨,还可以在远离防卫森严的港口的海岸处靠岸。

简言之,它是海上突袭的理想船只,当然条件是突袭者不畏艰苦,忍受得了船在不同的陆地停靠点之间长时间的海上航行,存身的船舱没有顶盖,吃不上热饭。北欧海盗的名称“维京人”(Vikings)源自古斯堪的纳维亚语的海盗“Viking”一词,他们是袭击文明社会的野蛮人中最强悍好战的一群;他们在航海时代之前的一个世纪中因争夺土地而不断打斗,锻炼得近身肉搏时勇猛无敌。另外,他们自大约840年起,在船上还装载马匹,使他们能够从防守者意想不到的方向骑马深入内地进行掳掠。793年,维京人突然袭击了不列颠北部的林第斯法恩(Lindisfarne)修道院;自那以后,他们的扩张更进一步,844年突袭穆斯林西班牙的塞维利亚,859年深入地中海。834年,他们把莱茵河口的贸易重镇多雷斯夷为平地了;到877年开始入侵盎格鲁-撒克逊人的不列颠;最后到10世纪中期,他们更是把不列颠的中部和北部地区纳入了丹麦的海外王国。他们航海技术的惊人进步,加上他们可与太平洋的波利尼西亚人媲美的胆量,使他们的航行范围越来越广;870年到了冰岛,下一个世纪又到了格陵兰;这稍微减少了西欧遭受袭击的压力,但维京人对中欧和东欧无主土地的入侵却未有稍减。在当地被称为“罗斯”(Rus)的维京人做起了武装押送货物的买卖,所经之途从瑞典越过波罗的海,再沿俄罗斯的几条大河向南,因此接触到了伊斯兰国家和拜占庭。在西欧,北欧人在征服中部英格兰的同时,在法兰西北部也抢到了一块落脚之地;911年,法兰西国王被迫将那块地方割让给他们做采邑,那就是诺曼底。11世纪期间,诺曼人从那里于1066年征服了英格兰,并自1027年开始,在那不勒斯附近建立了若干居民点,后来以此为基础在意大利和西西里建立起了他们的王国。

面对9世纪和10世纪的众多来犯者,只靠军事手段无法遏制他们的破坏行为。西欧需要像遭受大草原游牧民族入侵的中国一样,用文化的力量来感化那些野蛮人,把他们同化入文明世界。撒拉森人无法同化,他们坚信袭击和抢劫是替天行道,自己是穆斯林英雄。不过,信奉多神教的维京人和马扎尔人却仍然生活在原始世界中,他们的诸多神欣荣对他们要么严厉无情,要么不理不睬;条顿民族和大草原上的民族在受到基督或穆罕默德的启悟之前本来也属于那个原始世界。从496年法兰克人皈依以来,基督教会在西欧推进和平的努力成果斐然,逐渐把侵入罗马土地的所有来犯者都劝归了基督教,并在这些人的思想中培育起了对幸存的罗马基督教制度的尊敬,包括教皇、主教、作为教会基础的僧侣等。不仅如此,教会秉承传播宗教和推广文明的目的,以无比的勇气把罗马基督教向北、向东带给了远在那里的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的确,基督教经常是用剑强加给人民的,但在向野蛮人传道的过程中,也有男女基督教徒牺牲了生命,成为烈士,如在日耳曼任主教的英国人圣卜尼法斯。 10世纪末,教会就是以这种办法把马扎尔人劝归了基督教。后来匈牙利成了抵抗大草原民族入侵的坚强堡垒,在11世纪和12世纪又继续顽强抵抗斯堪的纳维亚人。罗马帝国之后的欧洲若是没有罗马教会,就真可能成了蛮荒之地;罗马残余的民政机构力量太弱,无法成为恢复秩序的框架,加之没有遵守纪律的军队,整个大陆都可能落到“军事地平线”下,陷入争夺领土和部落权力的无休无止的冲突。然而,教会推动和平的努力所能达到的成果是有限度的,这里有两个几乎同样重要的原因,一个是教会自己掌握权力的愿望,另一个却是基督教教义对实际如何行使权力的种种压制。东方的基督教主教坚持君士坦丁式的做法,把最终的权威归于拜占庭皇帝;在被伊斯兰国家夺走的原基督教的土地上,哈里发集宗教和世俗的权威于一身。但是,在西方,教皇对这两种做法都不接受。教皇是罗马的继承者,驻跸罗马;自从罗马帝国衰亡以后,教皇一直努力把世俗的权威与宗教的权威区分开来,并千方百计证明前者应服从于后者。查理曼大帝用剑恢复了罗马帝国的名义,但在历届教皇的眼中,他这个皇帝之所以名正言顺是因为利奥三世在圣彼得大教堂为他加了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