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版卷后琐语(第3/3页)

所以中国的长期革命,费时必多,为患必烈。法国“老虎总理”克里曼梭(Georges Clemenceau)曾说革命总是一个大整体,一个大方块。亦即一经发动玉石俱焚,很难照应到各人各事内在的公平。康梁百日维新失败后,谭嗣同自愿牺牲,即是已经看穿长期流血之无可避免。

从上图表看来,中国即准备从事长期革命,业已费时77年。因为当时极少的人能看到全局之高低纵深,大多数人士只能随着内外压力,一步逼一步,逐渐觉悟到大规模改革之无可避免。迄至辛亥革命之后肇造民国,犹且不能解决问题,才有五四运动之展开,知识阶级觉悟到改革必从本身着手,及于文化和教育。

最后我希望与本书读者共同保持一点检讨中国历史的心得,此即当中的结构庞大,气势磅礴,很多骤看来不合情理的事物,在长时期远视界的眼光之下,拼合前因后果,看来却仍合理。中国既已在20世纪几乎亘全世纪尽瘁于革命,动员三百万至五百万的兵力和强敌作殊死战八年,即已打破四千年的纪录,在人类史上也是仅见,土地改革规模之大,行动之彻底,亦超过隋唐之均田,其目的不在短时间的平等,而在给新体制一个合理的出发点。现在进入建设时期,应当能克服困难,使国家资本有民间经济作第二线和第三线的支持,在新世纪里成为一种稳定全世界的重要因素。我们希望如此,我们衷心希望如此。

1991年2月于纽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