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电光飞火走游龙——捻军的极盛与衰亡(第8/9页)

早上醒来,跑出重围的十几个捻军发现,大头目张宗禹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双穿烂的破鞋在原处,其下落成为千古之谜。

解放后有人考证说他躲到沧州临海一带,一直活到1892年才病死。这种“考证”建立在“传说”的基础上,非常牵强。

这位张爷张宗禹,乃张乐行远房族侄,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智商不低。他一人逃出之后,很有可能到哪里挖出昔日藏宝,在后半世的乱世中享尽人间清福。

至此,作为军事意义上的西捻军,终于灭绝。

倏忽驰奔战法奇

捻军崛起淮北,坚持十八年,流动十个省,曾经是一支任谁也不敢小觑的军事力量。特别是捻军的作战方法,前后期截然不同,但每个时期皆有着非常独特的令人印象深刻的战法。

清吏潘骏文对捻军的前后期战法的总结非常有概括性:

“盖昔日之捻,装旗有时,众皆乌合;今则飘忽无定,习于斗争。昔日之捻,多属徒行,又鲜(少)火器;今则熟于骑战,且多洋枪。昔日之捻,尚亦乡井,饱掠则归;今则不据巢穴,流窜靡已。”

从早期看,捻军“藏兵于民”的“装旗战”就非常有特点。由于地下组织严密,每有战斗,各个村庄为单位,捻头带领自己村庄农民,根据“号谍”指令,向预先安排好的目的地集合。这种过程,在捻军内部称为“装旗”。

捻头的推选很“民主”,层层上推,各归旗主(总目)。由于捻军皆由平时的庄民组成,起事时人数众多,往往人海战术一弄,就会使得一般的地方政府军心惊肉跳,接仗即败。

最初捻军的出战,名为“打粮”,实际上就是大规模武装抢劫。当时,他们不把攻城陷地当成首要目的,往往先围城围寨,对方交钱交粮后就会舍之而去。钱花了,粮吃了,再行“装旗”,一般一年两次。

捻军初期特别注意后方建设,筑圩筑寨,各个村庄堡垒林立,相互声援,防守极其严密。清军仅拔这些“钉子”,就要消耗无数人力军力。

与太平军配合作战后,捻军头目眼界大开。他们不仅懂得了统一指挥的重要性,学会使用洋枪大炮,还特创了具有惊人移动能力的移动作战法。所以,捻军再不死守城镇圩寨,他们开始以奔制敌,男女老幼一起奔行,流动作战,迅疾如风。

在长期与官军的作战中,捻军总结出一套成熟的战法。作战游走时,前面为先遣“边马”,中间为指挥中心和老弱妇孺家属,后面又有掩护部队“绊尾”,各部相顾,齐保腹心,前进后退,均井井有序。

由于马队行进极其快速,后期的捻军忽南忽北,忽东忽西,弄得清军精疲力竭,往往在瞬息之际忽然被捻军杀个回马枪,大败亏输。

此外,捻军还有独创的步骑联合战法,半骑半步,一匹马上骑两个人,急行军或后撤时二人上马飞驰,遇敌作战则后面一人忽然下马成为步兵。骑马士兵疾杀入阵,步行兵士用长枪在后面呐喊猛剌,配合默契,往往杀得清军愕然之间不知如何对付。清军往往还没明白过来,捻军步兵跃上马背,与骑兵并骑而去,倏忽无踪。这种战法重点在于心理打击,因为清军从前根本没遇过这样悍猛奇异的对手。

此外,包抄战、犄角战、突袭战,也是捻军惯常使用的战法。

虽然战法奇异,久而久之,清廷方面自有能人,曾国藩早就看出捻军的弱点:

吾观捻之长技约有四端:一曰步贼长竿,于枪子如雨之中冒烟冲进;二曰马贼周围包裹,速而且匀;三曰善战而不轻试其锋,必待官兵找他,他不先找官兵,得粤匪初起之诀;四曰行走剽疾,时而数日千里,时而旋磨打圈。捻之短处亦有三端:一曰全无火器,不善攻坚,只要官吏能守城池,乡民能守堡垒,贼即无粮可掳;二曰夜不扎营,散住村庄,若得善偷营者乘夜劫之,胁从者最易逃溃;三曰辎重、妇女、骡驴极多,若善战者与之相持,而别出骑兵袭其辎重,必大受创。

没有稳固的后方和根据地,清军采用坚壁清野和步步为营的战法,捻军的弱点就很快暴露无遗。

曾国藩虽剿捻无功,但他最先提出的“河墙战法”,实为对捻军的制胜法宝。李鸿章接过曾国藩的权柄后,屡受攻讦之下,仍旧坚持清醒头脑,上奏清廷,说明曾国藩“河墙战法”的正确性和有效性:

自来流贼最难追剿,而贼流之速,尤莫如今日之捻逆。中原平旷,万骑冲突,无可限制,日辄百数十里,或二百里,无论我军部队笨滞,力不相及,即使及贼见仗,而此截彼窜,横行侧出,贼路不穷,我力必有时而穷,迨日久追逐疲惫,为贼所乘,往往一蹶不振。自剿捻以来,十数年如一辙,虽追贼神速如僧格林沁,尚且不能成功,臣等自问万不能及,故欲灭此贼,计唯有觅地兜围之一法,臣曾屡奏及之。曾国藩始思变计,初议四镇之设,继议沙河、贾鲁河之守,本年春间,左宗棠、曾国荃又拟为臼口之围,皆欲逼之不流,蹙之渐紧也。……是目前办贼,舍此竟无良策。臣更衡量利害之轻重,与其驰逐终年,流毒江、皖、东、豫、楚各省,不如弃一隅以诱之;与其往复运(河)东济(南)、泰(安)、兖(州)、沂(州)、青(州)及(江)苏之淮(安)、徐(州)、海(州),各属均受其害,不如专弃登(州)、莱(州)以扼之。胶莱河之守不密,则登(州)、莱(州)无可扼;运河之守不密,则胶(州)、莱(州)仍不足恃。贼踪已向胶东,事势至此,机会可图,但求万全,不争一日。故臣立意必运堤与胶莱河,两防均已布定,乃可抽兵进剿,庶打一仗是一仗,灭一贼少一贼。贼智自困,而兵力不疲。明知此计至愚至拙亦至难,然不若此更不足以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