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做派(第2/8页)

胡政之生活之简朴和单调是出了名的。在天津时,他就是一身布衣,从没穿过皮大衣。他不打麻将,不看电影,不抽烟。唯一的嗜好是喝酒,醉酒之后也难免闹出些笑话,他晚年身患肝病,与嗜酒大概不无关系。

冠生园老板冼冠生原名冼炳成,学徒出身,创业15年,直至而立之年仍一事无成。后与人合作创办冠生园,终于发迹,他也更名冼冠生。做大后的冼冠生仍不失本色,这在芸芸暴发户中,是难得一见的。他从不涉足歌厅舞场,唯一的爱好是听听京戏。抗战期间,他将妻子留在上海,只身在重庆八年,始终住在冠生园的楼上,从不外宿。

上世纪30年代,金陵大学请名家黄侃去讲课,黄侃答允每周授课四小时,分两次到校,但有个附加条件:“下雨不来,降雪不来,刮风不来。”

1926年,郁达夫和郭沫若等去广州,行前创造社同仁在九江路一家宁波菜馆给他们饯行。席间有人谈到正准备办个叫《野火》的刊物,约郁、郭等人写稿。郁达夫要了几张纸,拿起笔就在饭桌上写了一篇杂文,取名《蛋炒饭》。

臧克家在山东省立第一师范读书时,适张宗昌督鲁,教育厅长、清末状元王寿下令大中学校学生一律读经。学校请来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先生来讲经。一个据说是前清的翰林,眼睛似已失明(疑似唐文治),凭人扶着上讲台,张口“关关雎鸠”,连小注都一字不错地背下来;另一个讲《孟子》的是个结巴,头一句“孟子邹、邹、邹……人也”说了一分多钟。

湖畔诗人汪静之写的情诗打动过不少少男少女,包括作家许杰。许杰一直以为汪是个风流倜傥的帅哥。1935年,许在上海教书,夏天到杭州过暑假,住在岳坟附近的一个尼庵里。一天有客来访,告诉他隔壁住着汪静之夫妇,许不禁一惊,汪竟然是个“矮胖丑怪”的人物,许杰说:“而就是他那位夫人呢,也不见得怎样的漂亮,我们只是在每天晚上,听见她那么娇声娇气的说话时,倒使人想起是一个女人,但却也不一定是诗人所歌咏的皇后。”人诗两张皮,被汪静之演绎到了极致。

李宗仁说:“陈炯明身材魁梧,仪表非凡,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便是他总不正眼看人。和我谈话时,他远远地目光斜视,殊欠正派。孟子说‘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大概便是如此。”

1923年,李宗仁初识白崇禧。白给李留下的印象是“彬彬有礼,头脑清楚,见解卓越”。

北伐期间,蒋介石约李宗仁到前线视察。当时战况正酣。李宗仁因蒋介石没有当过下级军官,未曾亲上前线一尝炮火轰击,担心他会被四周的枪林弹雨吓着。他们走到城边,流弹在左右飕飕横飞。这时李宗仁默默观察,见蒋介石极为镇定,态度从容,颇具主帅风度。

黄侃讲课时常抑扬顿挫地吟诵诗章,引得学生也跟着唱和,这声调被北大学生称为“黄调”。

冯友兰把人生哲学划为多重境界。西南联大时,某日冯去上课,路上碰见金岳霖,当时冯不过四十多岁,蓄有长髯,穿长袍,有道家风范,金笑问:“芝生(冯友兰字芝生),到什么境界了?”冯答:“到了天地境界了。”

抗战胜利后,周作人被关进南京老虎桥监狱。黄裳曾作为记者去狱中探访,随后著文写道:“我在窗外看见一位狱吏带了一个老头儿来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周作人,不过在印象中,是早已有了一个影子了的,现在看着‘正身’,大抵差不多。他穿了府绸短衬裤,浅蓝袜子,青布鞋。光头,消瘦,右面庞上有老人当有的瘢痕,寸许的短须灰白间杂,金丝眼镜(这是他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过的‘唯一’的一副金器,三十年前的老样子)。”

1946年,郭沫若曾出游南京。一日正和一群人逛玄武湖,见张申府独自从湖边道上走来,郭后来写道:“他显得那么孤单,但也似乎潇洒。浅蓝色的绸衫,白哔叽的西装裤,白皮鞋,白草帽,手里一把折扇,有点旧式诗人的风度。”随后又写道:“我心里暗暗佩服,他毕竟是搞哲学的人,喜欢孤独。假使是我,我决不会一个人来;一个人来,我可能跳进湖里面去淹死。但淹死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孤独。忽然又憬悟到,屈原为什么要跳进汨罗江的原因。他不是把孤独淹死了,而一直活到现在的吗?”

吴昌硕个矮,晚年成一小老头,头上盘着一个发髻,无须,有道士风貌,故自治一印曰“无须道士”。

冯友兰每次上课前,都面无表情地坐在讲台后,呆望学生数分钟后,才开始上课,脸上也逐渐露出笑容。

李叔同出家前,走路的脚步很重。他在浙江第一师范的同事和邻居姜丹书回忆说:“(李叔同)每走过余室时,不必见其人,只须远闻其脚步声,而知其人姗姗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