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做派

李叔同年轻时曾是典型的“酷男”,任职浙江第一师范后便变了个人。平时灰布长衫,黑布短褂,平底鞋。他很少和同事来往,上课时夹着书本进教室,下课后径直回宿舍,走路很快,从不左顾右盼。

范旭东身为大老板,去世后却没给家人留下什么可观的遗产。他生前曾在天津、上海、香港、重庆等地生活,住的都是一般中等家庭所能租赁的房子,出门很少坐汽车。只是抗战期间在重庆时住沙坪坝,离市区过远,才乘坐公司的汽车。他平时从不请客送礼,更不邀宴权贵,常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倓虚法师是河北人,40岁出头才出家,此前阅历丰富,经过商,当过兵,行过医,开过药铺,学过道教、基督教。因而他讲经别有一套,谈笑自如,妙趣横生,有如说书乃至说相声。有人评论说:“他的讲经,是以经文做引子,扇子数珠,花瓶香炉,辣椒茄子,葫芦西瓜,一色一香,左右逢源,随拈皆是,乘性而谈。天天讲经,却不提经中一字。”北洋政府的大员如马冀平、叶恭绰、杨麟阁等,都被其口舌说动,当了他的护法。

军阀张敬尧督湘时,想物色个安徽籍的名士当教育厅长。张的军事参议陈建谟把合肥人童茂倩介绍给张,张即派员前往礼聘。童抵达长沙后,张在督署设盛宴为童洗尘,除军政要员外,还请来名士王闿运。当年南北议和,王曾拟一名联:“国犹也是,民犹也是,何分南北;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这次张敬尧设宴,宾客齐集后,王闿运才姗姗而来。他头戴红顶瓜皮缎子帽,垂着红线小辫,身着八团花缎马衬,金色缎夹袍,茶青色缎裤,脚踏三道云厚底黑缎鞋,装束颇为扎眼。张敬尧上前迎王落座,王说:“承张大帅赐饭,至感!但有一要求,即我带一位不速之客——服侍人周妈来,现在门外,请准予接见。”张派左右接人。周妈约40多岁,天足,身穿平江青布袄裤,长眉秀目,仪态大方,虽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由于座中都是男宾,张令另设一席,让其妻女出面招待。席间,周妈引经据典,谈吐风雅,张敬尧的妻女竟瞠目不能对,只有干听着。王晚年参与各种活动,周妈都不离左右,王到北京,周妈也随同而来,名片上印着“王氏侍佣周妈”。

宋美龄与蒋介石结婚后,平时头后梳一个小髻,旗袍贴身,大衣适体,穿高跟鞋,在甬道上都是紧步走过。她见到蒋周围的工作人员,总是自然地面带微笑,平易近人。工作人员与她接触,不会感到拘谨,也不会觉得宋有任何骄矜之气。宋平时和人谈话委婉适度,蒋介石侍从室一工作人员说:“六年中我未曾见闻她和蒋有过口角。”宋美龄说话的声调,总能把握到让对方听清楚为止,从不大声叫嚷,更不颐指气使。

女作家苏雪林晚年谈到另一个女作家凌叔华时说:“叔华固容貌清秀,难得的是她居然驻颜有术。步入中年以后,当然免不了发胖,然而她还是那么好看……叔华的眼睛很清澈,但她同人说话时,眼光常带着一点‘迷离’,一点‘恍惚’,总在深思着什么问题,心不在焉似的,我顶爱她这个神气,常戏说她是一个生活于梦幻的诗人。”

史量才是中国老牌报纸《申报》的老板,虽身列风云人物,但平时衣着随便,甚至一年四季都穿一件蓝竹布长衫,这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大老板中,是不多见的。他走路更有特点,两脚的脚跟都不着地,看上去一跳一跳的,有如雀跃,因此得名“麻雀先生”。

《大公报》总编辑张季鸾体态消瘦,面如黑炭,看似一大烟鬼,因而常被误传为瘾君子。张学良就曾遣人持大包烟土相赠,被张季鸾拒绝。

段祺瑞当政时,在私人品行上有“六不总理”之称,即不贪污肥己,不卖官鬻爵,不抽大烟,不酗酒,不嫖娼,不赌钱。

1930年5月,虞洽卿的母亲病故,虞回乡奔丧。有报社记者追踪过去,亲见他每到饭点,便拎着一个竹制小板凳,坐在灶间厨边吃,自盛自添。旁边有成堆的男女佣人,虞从不使唤。桌上的菜也极其简单,不过是一碟黄泥螺,一碗豆瓣汤之类。

抗战胜利后,胡政之到香港主持恢复港版《大公报》,等于第二次创业,条件极苦。此时的胡政之虽已跻身“报业巨头”之列,却对自己的“身份”并不介意。他单身住在报馆宿舍顶楼的一间小屋内,生活自理,上下班坐公交车。有员工曾在巴士上看到这样一幅情景:人多车挤无空坐,胡政之立于车中,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拿着一小包花生米,逐粒送入口中,肥胖的身躯随着车行的节奏而晃动,悠然自得。这包花生米,备不住就是胡的一顿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