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三章 宿怨之下说传承(第3/5页)

接着她再恨声道:“若不是你这英华冒起,不管是老四还是十四即位,大清都有贤明之君!要说建储传位,你们不想学我大清都不行!”

李肆看向茹喜,没理会她这些话,而是转开了话题:“大判廷不日将开始审判满人之罪,你是第一个,不管你是生是死,都会历数你的罪过。你也别担心我们随意泼污,会有讼师替你澄清史实。该你得的罪,一毫也不会放过,不该你得的,一丝也不会栽上。大判廷的审裁,以真为据,要立起百年乃至千年,经得起后人的检验。”

“大判廷不仅要审裁你们这些活着的满人罪魁,还要从努尔哈赤开始,一个个鞑酋审裁下来。将满清之罪从头到尾,清清白白呈于人世。这场审裁不是三五月之事,甚至三五年都不会完工,就是一场百年大业。”

“为此大判廷集中了英华国中最权威,最资深,最富有智慧,最端正无私的法官,其中八位大判官,加上我,一共九人是主审官,每一项罪名,都由我们九人作最终裁决。而定罪的依据,不仅是之前颁布的《讨满令》和各项国法,还有《皇英总宪》,国宪没有提及的,还有天道之述。”

“这样一个大判廷,不会光用在审裁满人之罪上,它会一直存在,我,乃至之后每一任大英皇帝,都会是大判廷里的终身大判官。它会审裁国法与国宪相悖之处,审裁所有国人争执不下,即便官府、朝堂、皇室乃至国法都难以定论的大事,也只审裁这样的大事。”

“大判廷既能肩负起所有纷争的最终裁定,那么皇位储位之争,若是大议都解决不了,也能由大判廷来审裁,这是最后一道屏障。除开皇帝,八位终身大判官将以他们对国法、国宪和天道之学的造诣,对国中纷争裁定的权威,来担当起皇位争执的抉择之责。”

李肆将茹喜和其他满人即将面对的大判廷提了出来,不仅茹喜怔住,李克载都心神摇曳,没想到父皇还安排下了这么一道坚固堤坝!

李肆又转回了话题:“至于你所说的秘密建储,皇位为一家之私时,这确是不错的法子。不过……皇帝家天下,那是旧世,而且旧世里,也只有你们满人奴役华夏,才真正让国家成了皇帝的家天下,皇位也成了一家之私。如何传承,都是皇帝私事,私器相传之道,怎能用在我英华身上?”

茹喜好不容易拔出心神,针锋相对地道:“皇帝是公器,这话说得倒是漂亮,也就是用来定人心的。我大清也谈满汉一家,也谈仁治,康熙爷还年年下田,而你……在这面子功夫上,可比康熙爷差多了。”

李肆呵呵轻笑:“你是说……你们满清的皇帝,也能聚一国人心?”

茹喜道:“难道不是?否则康熙爷为什么被称为仁君?也就是你这个孙猴子出世,才乱了天下!”

李肆鄙夷地摇头:“那是人心吗?不过是奴才之心,犬狼之心。”

茹喜咬牙,正寻思要怎么辩驳,听李肆又道:“纲常在外,法术在内,弱民愚民,聚起来的奴才能做什么呢?除了摇尾称颂,就是顽愚不堪,毫无人性。一有大难,纷纷缩头,能上阵出力的又是团结拳这种自毁根基的恶狼。”

这话正戳中茹喜的伤口,自北京到盛京,手下不是无用之辈,就是只知争权的小人,而恶狼还不止团结拳,武卫军更是白眼狼。

见她无语,李肆道:“我这个大英皇帝,手中所握的皇权是真正的公器!它聚的是人心,顶天立地之人的心!只有真正的人,才知理近道,明白为何要卫护这个国家,听从我这个皇帝的号令。”

“我这个皇帝与国家一体,与国人大利一体,可以容国人自作选择,自寻前程。如此聚来的人心,移山填海也不觉苦累,抛头颅洒热血也不会怨悔,聪明才智也不会如奴才一般耗于内争……”

一连串话语砸在茹喜心间,让她满心泛着苦涩之味,是啊,天底下,有谁能比她更清楚,驱策奴才办事是怎么个情形呢?

李肆再看向儿子:“是否成年才立储,是否顺位继承,这还只是细节,关于此事,我还有一点想说。”

他脸色转为严肃:“你在拟订方案时,你有没有想过,你要传承的到底是什么?就是一张龙椅吗?龙椅之上承载的是什么?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皇权?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皇权?还是在世完人,道德至尊的皇权?”

到后面,李肆的询问已非常严厉:“或者是载于名位之上,化天下之利为一家一人之利的皇权?”

李克载心中剧震,一连串恍悟在脑海中荡开,他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把握住父皇当初交代给他这份作业的真正用心,他有些混淆了旧世和今世的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