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强攻受阻丞相退兵诱敌,投上所好阉人借机献媚(第2/4页)

“快,快!”有人嘶吼着。

却原来是几百个魏国士兵扛着十来只大石磨盘走到城堞边,磨盘用手腕粗的麻绳扎紧了,麻绳的一头由士兵拉拽,众人一起用力,将磨盘慢慢地搁上城堞。

“一二三,推!”有人发令道。

十来只石磨盘一起坠落,仿佛突然飞入大气层的陨石,直直地砸向冲车顶部,“通!嘭!轰!”几声沉闷的巨响后,磨盘在冲车顶停了一瞬,忽然,那冲车像被剥开的橘子皮似的,一层接着一层坍下去。

呜呜!蜀军中军吹起了哀长的号角,冲车底部推车的士兵忽然全都撤了出来,像涌出开闸沟渠里的水流,到底有几个跑得慢,来不及撤出冲车,被垮下来的冲车碎片和石磨盘活活砸成肉泥。

魏军又一次击退了蜀军的冲锋,确切点说,是砸坏了蜀军的机械,死了不到十个蜀国士兵,这让魏军感到丧气。决战贵在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夺得两三辆破烂不堪的陈旧马车,又不能为我所用,这仗打得着实憋闷。

下一次蜀军的进攻会在何时呢?魏军不知道,大雪不因为战争而停止飞泻,退败的蜀军跑向一片雾蒙蒙的白色世界,几支羽箭稀稀落落地落在他们身后,像给他们做了迟到的标识。

※※※

站在中军帐前,马岱拍了拍肩膀,甲胄上积了太厚的雪,掸落之际,像甩出去的一件灰白披风。他搓了搓僵硬得麻木的手,跨步走了进去。

诸葛亮没有执笔落字,他正站在那面一直随军的巨大舆图前,他在左边,姜维在右边,两人指着舆图上的要隘轻声议论。听见背后的呼喊,他回过身来,看见冻得满脸通红的马岱,缓缓地绽出一丝笑来。

“又输了一阵。”马岱懊丧地说,“四辆冲车都毁了,折了八个兵,可惜。”

诸葛亮一惊:“八个……”他盘算着,“攻陈仓共损兵……”

“七百九十二人。”马岱准确地说出数字。

诸葛亮紧蹙着眉头,有一道深色的褶痕从眉心滑下去,七百九十二的数字并不少,足以在他心中激出反思的漩涡。

不到八百人的兵力损失对人口荫茂的曹魏来说犹如九牛一毛,可对于民生孱弱的蜀汉来说,每个兵都弥足珍贵。故而将官在操演时,有意识地训练士兵以一当十的临敌战术,欲以一州之力对抗九州之力,没有以少胜多的战略策略,仅仅拼战斗力,蜀汉很快会被耗光。

马岱也知道,诸葛亮之所以耗费神思设计攻城机械,也是为了减少伤亡。蜀汉几乎全民皆兵,由于实行十二更休轮换制度,每年都有数万青壮年回乡务农,再有必须分配部分兵力去扼守边关要塞,真正能用上北伐战场的兵力十万不到。所以诸葛亮对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特别看重,失去一个兵就意味着少了一份克敌的希望。

“丞相,”马岱小心地说,“我军粮草支撑不到下个月。”他的言下之意是要不要继续在陈仓城耗下去,蜀军越过散关进抵陈仓,原是趁着江东在石亭之战大破曹魏,魏国重兵压往东线,关中防线虚弱,擦着空隙出兵陇右,却不想在陈仓遇到最顽强的抵抗,这一耗便拖去了二十余天。

诸葛亮沉吟着:“粮草后继是一难,曹魏援兵也快来了,我军深入北国,后无……”他背过身,目光在地图上寻找着、探索着,又凝定着,最后停在某一处,像落入深潭的石子,久久地不动了,很小声地说,“陈式将军现在何处……”

这句问话只有姜维听见了,他也低声回了一句:“已过沮县。”

诸葛亮垂着头,似在思考什么难题,半晌,他缓缓转身:“准备撤兵。”

马岱怔愣着,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撤兵?”

“对,撤兵,”诸葛亮肯定地说,着力地补了一句,“三日后。”

马岱本是揣着小心地一问,没想到诸葛亮不仅考虑到兵围陈仓的困局,甚至下达了撤兵的军令,他在心里迷惑了一阵,也不合反驳,拱手应道:“是!”

待马岱离开中军帐,诸葛亮惋惜地叹道:“七百九十二人,代价大了些。”

“有得必有失,成大局不得不牺牲小卒……”姜维宽解着,说这话底气却不足。

诸葛亮凝了一眼姜维,意味深长地说:“每个兵都是国家有用之士,要珍惜他们,将不爱士,士怎会拥戴将?”

姜维有些难为情,很响亮地回答道:“是!”

诸葛亮见他窘迫,还给他一个和气的笑,却见修远小跑了进来,后边跟着两个士兵。那两个士兵扛着一具铁制的强弩,许是那强弩太沉,直压得两人脸膛发红,虽在极寒天,豆大的汗却从脑门心迸了出来。

修远掸着满身的雪花:“先生,蒲元遣人把新制的连弩送来了,您过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