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礼部请银心怀叵测 命官参赌为国分忧(第3/4页)

“这是个搅屎棍,”王国光善意地嘲笑了一句,接着说道,“不过,他倒是合适人选。”

两人商量既定,便又把金学曾从耳房喊了出来。王国光把派他去礼部查账的事说了,金学曾不假思索就应承了下来。说道:“请部堂大人允许卑职从度支司选派几个精通账路子的书算誊录吏员一同前往,礼部这个马蜂窝,卑职捅定了。”

王国光点头承应,又关照道:“记住,你此番前去,是替朝廷查账的,不是去帮什么人泄私愤。看首辅还有什么吩咐?”

“我送你八个字,秉公办事,不徇私情。”接了王国光的话,张居正说道,“只要你按这八个字去做,设若遇到什么障碍,本辅与部堂都会为你撑腰。”

“多谢首辅与部堂栽培。卑职去了礼部,一定锱铢必较,把这趟差事办好。”

金学曾说着磨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前往礼部。瞧他这神态,张居正又道:“看来你是个肯干事的人,有这一点就很好。年轻人少一点风花雪月清流习气,多一点忧患意识务实精神,朝廷的事情就要好办得多。”

金学曾从首辅的话中隐约听出期许,心中不禁一热,旋即就从袖筒里扯出一张银票来,走上前双手递给王国光,说道:

“部堂大人,方才首辅教诲,卑职铭记在心。这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卑职把它捐给太仓,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王国光接过一看,是京城最大银铺宝祥号开出的见票即兑的巨额银票,不免大吃一惊,说道:

“看不出来,你小子这么有钱?”

“卑职其实是穷光蛋。”

“那这一万两银票怎么来的?”

“赌来的。”

“赌来的?”王国光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仿佛不认识金学曾似的,把他周身仔细打量一遍,又问道,“你赌什么?”

“蟋蟀。”

“啊,你去了促织街?”

“是的。昨夜里卑职进了秋魁府,与称霸京城的促织王毕愣于一局定输赢,赢回了这张一万两的银票。”

王国光虽不玩促织,但知道毕愣子的名声如雷贯耳,不免又惊问道:

“你能赢过他?”

金学曾一副不屑的神气,回道:“毕愣子不过尔尔,赢他又有何难?”

“我看你小子就有吹大牛的毛病。”王国光怎么都不相信这个其貌不扬的九品观政有如此能耐。便又训斥道,“你说实话,这张银票从何而来?”

“王部堂不必光火,这张银票的确是金学曾从毕愣子手上赢回来的。”一直专注听着谈话的张居正,这时笑吟吟地插话了,“不过,你金学曾还是说了假话。”

金学曾愕然回答:“回首辅大人,卑职从未说过假话。”

“你方才对部堂大人说你是一个穷光蛋,这就是一句假话。”

“卑职真的很穷,在京城里赁屋居住,行囊里大概还有三五两银子。”

“果真如此吗?那你昨晚上三千两银票的赌资从何而来?”

张居正这么一问,金学曾心下一格登,暗想:方才首辅追查杨用成拉了一车泰山石敢当来京城送礼,如今又查问卑职的三千两银子,怎么这些刚刚发生的细微末节之事他都知道?常听人说京城东厂特务横行,大小臣工所作所为尽在控制之中,看来此言不虚。亦可证明这位新任首辅事必躬亲作风凌厉。好在金学曾并未做什么亏心事,所以神情泰然,恭敬答道:

“回首辅大人,卑职的那三千两银票是假的?”

“假的?”

“是的,”金学曾说着,又从袖筒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递给张居正,说,“请首辅过目。”

张居正拿起两张银票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未看出破绽来,他又递给王国光,王部堂看了也分不出真假。

金学曾瞅着两位大人,不无得意地说:“就这么看,一般外人很难看出破绽,这是加厚楮皮纸,须得剥开,中间藏有密押。兑银之时,朝奉就会发现。只要不兑银,拿到外面便可诳人。”

“这张假银票也是你制做的?”王国光问。

“非也,”金学曾神秘地摇摇头,答道,“如今京城里头,作伪高手大有人在,先是制假古董,什么夏鼎商彝,秦戈汉镜,弄出来几可乱真。然后寻那些附庸风雅的冤大头卖出去,赚大把的银子。发展到后来,这些人什么赝品都作,上至诰命券书印信关防,下至婚书契约凡有用之凭据,几乎无一不具。卑职的这张假银票,就是花一吊钱请他们制做的。”

金学曾所言,两位大臣闻所未闻,王国光叹道:“没想到世道如此之乱。”

金学曾昨日去秋魁府参赌,本是东厂“刮刀脸”侦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后告知游七,游七再回家告诉张居正的。张居正出于好奇,趁来户部会揖,便想找来这个金学曾一问。如今此事既已挑明,张居正便想刨根问底探个明白,于是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