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礼部请银心怀叵测 命官参赌为国分忧(第2/4页)

“这第三项,便是花捐。洪武皇帝建国之初,便建立了官妓制度,除了淡烟轻粉十六楼,还有大量的乐户。乐户每年须得纳税,称为花捐。花捐月收一次,也归礼部征收。洪武皇帝创立此制的本意是,用花捐的银子来解决每三年一次的会试费用。花捐每年多则上万,少则七八千两银子。而三年一次的会试费用,也正好三万两银子左右。两两相抵若有亏损,再由礼部咨文申请补额。从正德朝开始,每次会试之后,几乎没有一次礼部不申请补额,少则一千两千,多则三千五千。户部因想到士子功名不易考试事大,每次并未认真审核就批准照行。如此一来,便让礼部找到了一个玩猫腻的窍门。一方面,每年征收的花捐究竟是多少,从来没有人认真查验过;二来每次会试用银是一个明账。这其中到底是亏是盈,近百年来一直是本糊涂账。上次会试是隆庆五年,如今过了一年,礼部积存的花捐少说也有上万两银子。可是,现在礼部堂官却放着这大一笔银子不用,反倒咨文户部申请五百两用银招待朝鲜礼官,这简直成了财主找叫花子讨银子,不是居心叵测又是什么?现在,若是派人到礼部查账,查不出问题,就卸下卑职的脑袋!”

金学曾这长长一篇议论,意气风发洞察幽微,说得两位大臣心里头直声叫好。王国光一方面把个礼部恨得牙痒痒的,一方面又在盘算如何去把那笔花捐收缴过来以解燃眉之急。张居正压抑了多日的怒气这一下更被撩拨得火烧火燎,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给王希烈一个下马威。正在这时,司务又进来禀报:

“首辅大人,部堂大人,杨用成的帖子已经写好,请问该如何发落?”

司务说着就把三张墨迹未干的揭帖递了上来。张居正接过往案几上一搁,吩咐道:

“去把杨用成带过来。金学曾,你暂到耳房回避。”

金学曾踅到耳房,与书办还没交言几句,便见杨用成随着司务蔫头耷脑走进值房。此时张居正一双犀利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弄得这位泰山提举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

“好你一个杨用成,人叫不走,鬼叫飞跑,自己犯了天条,还敢跑到户部来叫嚣赌狠。如此张狂,就少不了你的惩处!”张居正先给一顿杀威棒,接着又问,“五千两香税银的去向,可否在揭帖里交待明白?”

“大、大致明白。”杨用成汗如雨下。

“什么大致明白,哼!真是拈根灯草,说得轻巧。我告诉你,五千两银子的去向,一分一厘都得交待清楚。户部将委派专人复查,若查出你从中有贪墨行为,哪怕是一两银子,也一定严惩不贷。”

“是,是。”

杨用成唯唯诺诺,已是面色蜡黄如芒刺在背,额上滚下豆大汗珠,张居正鄙夷地盯着他,又道:

“你现在回去,不要离开京城,等候听参。”杨用成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张居正又把他喊住,问道,“你是何日来京的?”

“八月初三。”

“啊,已经来了四天。为何昨日才到太仓交付银两,前两天干什么去了。”

“这,卑职会了会朋友。”

“这倒是实话,你会朋友去了,”张居正冷冷一笑,挖苦地说,“给朋友们送了什么礼物?”

“没、没、啊,不、不不,送了点土产。”

“什么土产,用泰山木鱼石打制的石敢当,是不是?”

杨用成心下一惊:怎么连这点小事首辅也知道?情知蒙骗不过,只得承认。张居正唬着脸,继续斥道:

“我看你杨用成,也真是累呀。从泰山到京城千里迢迢,你居然不辞辛苦将整整一车石敢当押运进京。听说礼部郎官以上,你一家送了一个,这人情算是做到了家。你现在老实交待,这批石敢当的钱是你自己出的吗?”

杨用成嗫嗫嚅嚅不敢置一词,这批石敢当本就是从那五千两香税银中开支的,他怎么敢说出来呢?幸好张居正只是点到为止,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看着杨用成踩棉花似的出了月门,一直没有作声的王国光开口说道:

"t叔大,诚如金学曾所言,这个礼部肯定是一本烂账,若要严厉追查,肯定能挖出一窝贪官来。”

“是啊,,’张居正答道,“自吕调阳入阁之后,这个王希烈在礼部闹得乌烟瘴气。仆近日推荐陆树德去礼部执掌,皇上还未批旨下来。”

“皇上能准旨吗?”

“应无问题吧。”张居正的口气也不敢肯定,“不过,你这里可先派人到礼部查账。”

“王希烈在位肯定会阻挠。”

“就去礼部查账一事,仆今日就去请旨。”

“有了圣旨,就不怕王希烈捣蛋了。”

张居正稍一思索,又说:“汝观,户部派到礼部查账的人,我看就让金学曾来承担,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