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游管家矫情帮巨贾 金秀才大侃蟋蟀经(第2/4页)

“让我弄船?”游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郝老兄,你这是开的啥玩笑,我上哪儿弄船去。”

“老游,郝老弟既开了口,就知道你一定弄得到这三条船。”徐爵插话道。

“我上哪儿去弄?”

“找你家老爷,首辅大人。”

“找他?”游七一惊。

“对,找他!”徐爵回话干脆,“京杭大运河上,管理漕运的,是衙门设在扬州的操江御史。眼下正是夏粮起解,运河上的漕船有几千条,只要首辅大人给操江御史写封信,让他调拨三条船给郝老弟用用,还不是小菜一碟?”

游七犹豫着问:“运河上不是还有商船么,干吗非得用操江的漕船呢?”

徐爵见游七问这等蠢话,又好气又好笑:“老游,你到底是装傻呢,还是真的不懂?”

“真的不懂。”游七一口咬定。

徐爵只得解释:“那二千多里的京杭大运河上,南来北往的船只有上万条,但沿途靠船吃饭的官匪,更是多如牛毛。如果是一条普通的商船,从杭州出发,沿途要经过苏州、扬州、济南卫、通州、张家湾五处榷关,这都是朝廷的税关。过一关就得交一次税,四次税下来,一船货的价值已被弄走了一半,这还算是轻的。若碰上雁过拔毛的家伙,兴许一船货都给你没了,这是官卡。还有匪,一路上,江中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一股子强盗来,杀人越货,不劫了船去,押船的人连命都得搭上。所以,一般的商人,绝对不敢雇船运货。但运河上有两种船非常安全,一是驿船,这是运送官员的;还有就是漕船,专为运送粮食和官办货物驾这两种船的,都是由兵部管辖的漕军,都是吃皇粮的兵大爷,哪个敢惹?郝老弟之所以弄几条漕船运货,一来是为安全着想;二来是,咱明人也不说暗话,单是那四处榷关,就能省下一大笔税银。”

徐爵说的这些,游七早有耳闻。南北商人常常托京城里有权有势的大臣给操江御史写条子弄漕船,一年要挣不少的黑钱。他之所以装糊涂,就是想逼着郝一标说出实情来。当性急的徐爵和盘托出后,他就在心里盘算:每条漕船大号的能装上万石粮食,即便是小号的,也能装六千石。郝一标弄三条漕船,装载的肯定都是上等丝绸面料。取个中价,一条船的货也值十万两银子,不说别的,单是那四道榷关,得要多少银子打发?想到这里,游七心里有了谱,于是撇了这话头,宕开一句问道:

“徐兄知道么?王篆手下一个档头,叫蒋二旺,前几日被拘进了刑部大牢。”

徐爵点点头表示知道,说:“听说他吃空额,咱今天看了王篆给皇上的折子,说是要严查这事。”

“你能看折子?”游七冒失问道。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徐爵白了游七一眼,“凡是皇上能看的折子,咱家老爷都能看,只要咱家老爷能看,咱就能看。”

“这么说,咱们徐老兄,也算是半个皇上了。你游老兄,也是半个首辅。”

郝一标说句玩笑话,本是讨好的意思,没想到两位大管家一齐变了脸,游七赶紧说:

“郝老弟,这玩笑开不得。”

“是啊,这话有欺君之罪,咱担当不起,”徐爵也附和了一句,又接了先前的话头,对游七说,“王篆那道折子,内阁拟了票,明日谕旨就会出来,要各衙门按五城兵马司那样去做,严格清查本署贪墨官吏。”

“这是京察的主要内容。”游七答道。

“也是首辅大人的神来之笔,”徐爵忽然有点悻悻然,“不过,锣做锣打,鼓作鼓敲,京城十八大衙门反贪墨,并不妨碍你游七做这个人情。”

游七不说为难也不说不为难,只是笑着问:“徐老兄,你说,明儿个皇上圣旨一发,咱家老爷还能给操江御史写信么?”

“有啥不能?”徐爵理直气壮,“前些时,京官们为胡椒苏木折俸闹事,你家老爷要郝老弟挂牌收购胡椒苏木,郝老弟没说个不字儿,第二天就照办了,现在请他老先生写个条子,也算是回报嘛。”

游七就知道徐爵会提这档子事,他也觉得这的确是找老爷写条子的正当理由,但他仍不肯爽快答应,敷衍道:

“咱老爷规矩严,不要说我是个下人,就是他的亲戚,也从不敢开口求他办事儿。”

“游老兄真有难处就算了,”一直在旁边静听谈话的郝一标,这时开口说道,“不过,如果这事儿办得成,我郝某绝不会让你空劳。”

“郝老弟这话就见外了,”游七嘴上埋怨,心里要的就是这句话,“明日得便,我将这事儿向老爷婉转表达。若办得成,是你郝老弟的运气,办不成,你也别怪我。”

“行,有你这句话,郝老弟就吃了定心丸。”徐爵说着伸了个懒腰,怨道,“干嚼了这半天舌头,该弄点酒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