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办丧事堂官招数恶 抨时政侍郎意气昂(第4/4页)

身来,魏学曾已站在对面了。

这些时,魏学曾虽然不像王希烈那样上蹿下跳几近疯狂,却也不曾闲过。一是就京察之事向王希烈通风报信,二是凡来吏部拜会他的人,一概接待毫不闪躲。这个人同王希烈不同,他不搞阴谋,但“阳谋”却一天也不曾停止。王崧死后,他本着对太监内侍天生的仇恨,一次次到王崧家里慰问,正是受了他的影响,王岩才铤而走险为父报仇。今日来吊唁童立本没想到会遇到刘一儒,便想通过他把自己的怨气传给张居正,于是拦住了他。“啊,魏大人,”

刘一儒弯身一揖。喊了一句,竟没有了下文,只站在那里干笑。

“刘大人,举哀一完,你就赶紧撤身,是怕咱魏大炮把你吃了?”魏学曾开口就呛。

刘一儒仍是干笑着,答非所问地说:“童立本实在可怜,所以下官略具薄仪,前来一奠。”

“现在的京官,又有几个不可怜呢?如果不拿胡椒苏木折俸,童立本会死吗?”魏学曾说着,抬头望了望高远的蓝天,长叹一声,接着说:“以实物折俸,国朝一百多年来,仅有那么几次,没想到我辈会轮上。先帝在的时候,宁可减后宫嫔妃的头面首饰,也不肯亏欠外廷官员们的俸银。如今大行皇帝音容犹在,高阁老怆然离京,你那位亲家江陵先生辅佐幼主开展新政,原也无可厚非,但令人大惑不解的是,这个令百官万民举世瞩目的新政,竟从苏木胡椒折俸开始。刘大人,你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刘一儒是荆州府夷陵县人,与张居正既是同乡又是同榜进士,因此两人过从甚密结为亲家,张居正唯独一个宝贝女儿张若兰嫁给了刘一儒的大儿子刘勘之。刘一儒向来居官自守颇有清名。张居正入阁数年,他从来不攀附,不结纳,只是老老实实做自家职位份内之事,因此在京官同僚中颇有好评。魏学曾正因为这一点,才敢在刘一儒面前泼辣说话。

刘一儒听了魏学曾夹枪夹棒一席话后,心里头颇不是滋味。但问上脸的话不答又不行,只得敷衍道:

“听说国库空虚,胡椒苏木折俸,实不得已而为之。”

魏学曾指着满巷的悬幛,悻悻说道:“首辅这一个不得已,害得童大人丢了一条命啊!”

刘一儒一言不发,他从来就是遇到是非三缄其口。魏学曾也不指望他有什么表态,又换了个话题说:

“刘大人,先不与你谈胡椒苏木的事儿,目下外头有些传言,对你不利啊。”

“啊,有何传言?”刘一儒问。

“如今的刑部,堂官王之诰,佐贰官你刘大人,都是首辅张江陵的儿女姻亲。因此有人说刑部成了首辅的私囊之物。”

魏大炮这一“炮”轰得刘一儒面红耳赤,嘴唇嚅动了几下,说道:

“高阁老的姻亲曹大人,不是也在刑部么,怎好说这是张江陵的私囊之物。”

“曹大人尚在刑部不假,但这次京察,他恐怕同我魏大炮一样,都是第一批遭受清洗之人。”魏学曾话音一落,刘一儒马上回答:“魏大人放心,我刘某恐怕比你们走得还早。”

“啊?”

刘一儒的回答多少令魏学曾有些诧异。还不及理论,忽见得巷子口又落下一乘官轿,内中走下一名身穿杂色文绮白鹇五品官服的半老官员。魏学曾一眼认出这是都御史衙门的佥事李大人。李大人也认出了眼前两位三品大臣,忙拱手行礼。

魏学曾抱拳一揖,问:“李大人也来祭吊?”

李大人恭谨回答:“葛大人委派卑职前来代祭。”

“是都御史葛大人?”魏学曾问。

“正是。”

李大人答罢,便命掾吏将手中挽幛送进灵堂,只听得哀乐齐奏,哭婆子又一阵干嚎。魏学曾与刘一儒禁不住好奇,又一齐回到灵堂观看。只见灵堂正中最显眼的位置,已是高高悬起了左都御史葛守礼送来的挽幛,上面也书了一对挽联:

任上清官,瘦骨苍颜形影只

胸前遗物,苏木胡椒袋子双

这一联写得冷峭,寓意深沉,自不可以同情怜悯指斥时事等简单解之,魏学曾玩味再三,不

“终于有一个大九卿出面了,刘大人,这联句如此老辣,可见葛老别有襟抱。”

话说完,却不见有人应声,掉头一看,却不知刘一儒何时已经走掉了。

 

 

 

 

 

 《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