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谈交易奸商偷算账 狎坤道行酒用弓鞋(第4/5页)

徐爵松了手,妙兰向游七投来感激的一瞥,慌忙整了整弄乱的裙衫,把凳儿往郝一标这边挪了挪,坐稳当了。游七问她:

“姑娘,你方才唱的这曲子,曲牌是否叫《黄莺儿》,曲名是《美人杯》?”

妙兰点点头。游七又问:“你知道这曲词儿是谁填的?”

妙兰惶惑地摇摇头。

游七环顾一下在座诸位,不无炫耀地说:“写这词儿的人,我认得,他叫冯惟敏。”

“冯惟敏,这名儿好像听说过。”徐爵皱着眉头思索。

“这个冯惟敏现在保定府通判任上。方才妙兰唱的这曲《黄莺儿》,是他在山东汶水知县任上写作的。”

“老游怎么对这姓冯的如此清楚?”

“前不久,这冯惟敏来京公干,想见我家老爷,老爷不见,我与他敷衍几句,打发走了。”

徐爵摸了摸蓄着短髭的下巴,口气傲慢地说:“头上戴了乌纱还写这等淫词儿,可见不是个好官,这种人,瞅机会打发他回家了事。”

说话间,小厮又端了一盆热汤上来,是白萝卜丝鲫鱼。此前已上了狮子头,雪蛤蒸鱼唇,菜炒螺丝肉,桂花烘鳝糊和红烧青鱼划水五道热菜。后面还有五道热菜,中间夹送这道汤名曰“爽口汤”。其意是怕食客吃腻了口味,插入一道汤来涮一涮吃钝了的舌根。淮扬菜以清淡软嫩著称,即便这样,庖厨仍担心食客吃了肥腻上火,故用白萝卜配两条半斤重的鲫鱼用慢火煨出一道汤来,取鲫鱼之鲜与萝卜之甜,既爽口又清火。

汤刚上桌,郝一标这才发现三位姑子并未动筷,就说:“姑子们既来陪酒,为何不吃?”说着吩咐小厮给三位姑子添上热汤。

小厮刚拿起汤瓢,妙兰忙制止说:“但给三位老爷添上,奴家姐妹不用。”

“为啥?”徐爵白眼一翻。

妙兰望了徐爵一眼,怯怯地说:“实话告诉老爷,奴家的这两个妹妹,尚未开荤。”

“你们不吃荤?”游七满脸惊奇,一双眼睛在姑子们身上溜来溜去,叹道,“看来,你们还真是出家的姑子了。”

郝一标儿喝了一口酒,笑道:“尊兄,你又差了,此荤非彼荤也。”

“啊?”

“请尊兄附耳上来。”郝一标做了鬼脸。

游七把耳朵顺过去,郝一标把嘴巴凑近他的耳门低声说道:“开荤就是开了包儿,妙芝和妙蕙两个,还是处子哪。泰山的规矩,不开包儿的姑子,不得沾半点荤腥。”

“真的?”

游七如听仙乐,眼睛都笑眯了。徐爵刚喝了一碗浓汤,这会儿吸溜着舌头说道:

“都明白了吧,老游?咱们今晚上打斗的对象,不是山东响马,而是泰山姑子。不要说这两个妙芝妙蕙,就是妙兰,也才是昨儿夜里被咱郝老弟开荤的。”

听徐爵这番话,游七方明白是他与郝一标两人早就串通好了要赚他入套的,他也乐得有此消受。眼看三位姑子一个个掩面低眉红晕飞腮,他笑得干巴巴的身子一个劲地摇晃。看他这副神情,徐爵与郝一标对视一眼,心里头都有几分欣喜。郝一标想巴结首辅家的大总管不必细说,就是徐爵无论是从主人还是从自己着想,也想把游七套得更紧。眼看游七已完全放弃了戒备拘谨之心,徐爵觉得应该趁热打铁,他伸头看了看游七面前的隆庆盏,说:

“老游,看着这盏上的贵妃醉酒图,旁边又拥着一位泰山处子,这吃酒的感觉如何?”

“妙,妙不可言。”游七得意忘形,捻了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摇头晃脑地说,“我看这个造字的仓颉,肯定也是登徒子一类货色。”

“此话怎讲?”

游七伸出手指从盏中蘸了一点酒,一边在桌上写划,一边说道:

“你们看,什么是好,女子就是好。什么是妙,少女就是妙。如今,这屋里三妙俱全,岂不是妙不可言。”

“唔,老游肚子里的墨水儿派上用场了,好!妙!”徐爵朝游七竖起大拇指。

郝一标也很兴奋,一扬脖子又干了一杯,说道:“酒吃到这份上,才算有点滋味。”

“早着呢!”徐爵伸着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朝三位姑子嚷道,“你们三个,都把脚伸过来,让本老爷看看。”

三位姑子不敢违抗,都乖乖地把脚伸到徐爵面前。徐爵勾头审视一番,忽然伸手从妙蕙脚上脱下一只鞋来,啧啧称赞道:

“还是老游的这个妙蕙,好一双小脚。”

他这个举动又让游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咕哝道:“徐爵怎么这么龌龊呢。”傻着眼问:“徐兄,你脱人家的鞋干吗?”

徐爵起身走到窗前,撩起上等的丝绒窗帷把那只鞋的鞋底鞋面仔仔细细擦了个遍,然后拿到酒桌上放好。这是一只白布底青缎帮的彩绣弓鞋。徐爵把自己用的那只隆庆窑酒盏斟满酒后小心翼翼放了进去。然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