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为求人大舍至宝 谈家事首辅释愁怀(第4/5页)

间只有寸把高,径约寸半,中间只有一根长芯,用线缠上,利用离心力,把线一抽甩出去,

它便在地上陀螺般旋转,发出嗡嗡嗡的响声,所以叫风葫芦。但往地上摔着旋转,只是这种

游戏的低级玩法,若要玩出名堂来,必须往空中抖。空钟有单双之分。初学抖空钟,自然先

学比较容易掌握的双钟,即中间一个葫芦腰轴,两头两个空圆盘,形如一个空圆饼,边上有

缝,旋转起来空气进去,发出悦耳的鸣声,所以叫空钟。学会抖双的后,再学抖单的,即一

头有圆盘,另一头只是木轴。两档绳槽,很滑,一头重,一头轻,抖起来极难平衡。这种单

钟玩起来最刺激,但也很难玩好。大凡抖得好的孩子,不但能把这一头重,一头轻的空钟抖

得飞快,而且还要变幻各种花样。最简单的,就是趁空钟凌空飞转时,突然一松抖绳,让它

尖头朝下落地打旋儿,等它速度减慢几欲倾倒时,再让抖绳“滋溜”一下重新缠住木轴,提

出来一翻腕,空钟又飞向空中,时而晃悠悠,时而急律律地转动。还有的抖着抖着,突然用

绳杆接住,让空钟在绳杆上滚动,哗哗乱响。还有两三个人合玩一个,我抖着一松绳子扔给

你,你马上接住,抖一会儿再传给他……这一传一接之中,也各有招数,或翻身或劈叉或用

指头或用脚掌,不一而尽。

京师垂髫少年,没有几个不会玩这种风葫芦的杂技。但允修偏是那不会玩的一个。这皆因张

居正课子甚严,除了读书,一切游戏皆禁绝。今天早上,张居正离家之后,顾氏把允修叫来

,说可以送一个生日礼物给他,问他要什么,允修想了想,瑟缩地问能不能给他买一个空钟。顾氏心疼儿子一天到晚啃书本,全没有一个孩儿家应有的欢快,故爽快地答应了,命游七

派人去街上买了一个回来。

家人自作主张,买了两个,一个是双盘的,一个是单盘的。允修今日破例放了一天假,打从空钟买回来,他就乐颠颠玩了个不歇气。游七找了个会玩空钟的家人现场施教,不消一个时辰,他就会玩双盘空钟,但单盘的那一种,他愣是玩了两三个时辰,仍不得要领。天黑了,一家人都来到后客堂等着张居正回来共进晚膳,趁这空儿,允修又把单盘的风葫芦提到客堂里玩。由于玩得不顺手,允修的几个哥哥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讥笑他,允修心里发急,越是想让风葫芦抖起来,它越是往地上掉。还是三哥懋修看出问题来了,对允修说:“六弟,你的手腕太僵,往上抖的时候,不要发力,手腕要松,悠着点,你再试试。”允修按懋修指点的试了几次,果然奏效,因此高兴得大声叫喊起来,哥哥们也一齐给他鼓掌。正在这热闹之时,忽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厉喝:“你们胡闹个什么?”

正玩得起劲儿的兄弟们,一看是他们的父亲张居正怒气冲冲从外面走了进来,一个个顿时都

噤若寒蝉,允修更是吓得手一软,松了杆绳,那只凌空飞转的风葫芦,刹那间跌落在地。

顾氏看了看满堂人都站了起来,垂手而立,她也缓缓离了座位,笑吟吟对身边的丫环说道:“芝儿,快服侍老爷更衣去。”

张居正本来还想发作,看到夫人有袒护儿子们的意思,他也只好摇摇头,气咻咻地穿过客堂,来到后面的起居间,卸下官服,换上芝儿递上来的一件酱色府绸道袍。随他进来的顾氏又命芝儿给老爷上茶,待张居正啜了一口加参片冲泡的红茶后,她才开口说道:你一回到家,就头不是头,脸不是脸的,在孩子们面前,总没个慈祥的时候。”

“允修在玩什么?”张居正问。

“风葫芦。”

张居正又沉下脸,说:“玩物丧志,谁让他玩的?”

“我。”

“你?”张居正狐疑地望着夫人,“庸爱出逆子,凤兰,这一点你要切记啊。”

张夫人一笑,旋即又不无伤心地问:“叔大,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允修十岁的生日,早晨你出门时,还提醒我,晚上大家一起用膳庆祝。”

“啊呀!”张居正一拍脑门子,抱歉地说,“今天忙昏了头,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荆州老家,人一生重三个生日,一是十岁,这是成人,过了十岁就可以定亲了;二是

三十岁,这是而立之年,一生能不能做大事,就看三十岁做没做出样子;三是五十岁,这是天命之年,晚年有没有福禄寿,在这个年上便见分晓。允修今天要做十岁,可是你却忘得一干二净,这……,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