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美满的时日(第2/6页)

④ 当时距离瓦卢瓦王朝的最后一位继承人病逝已过去 13 个月;距离刺客的子弹击倒奥兰治亲王刚满一年;就在 7 个月前,吉斯家族刚和神圣同盟的追随者们在茹安维尔⑤ 秘密订约,他们将会支援这场发生在法国并为腓力所亟须的内战,而后者正忙于对付荷兰,也许还有英格兰的异端。还是在 1585 年 7 月,已经被神圣同盟逼到墙角的亨利三世无奈地废除了宗教宽容法案,取缔了新教归正会⑥ 。9 月,新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也颁布了一道惊人的谕令,判定纳瓦拉的亨利是一位故态复萌的异端分子,剥夺他的采邑,解除封臣对他的效忠义务,并且宣布亨利无资格承袭法国王位。

由此开始了所谓的“三亨利之战”,一方是法国国王瓦卢瓦的亨利,他是瓦卢瓦家族现存的最后一位男性,另一方是纳瓦拉国王波旁的亨利,依照萨利克⑦ 法条,他乃是瓦卢瓦的亨利的合法继承人,此外还有居间押宝的最后一位亨利——吉斯公爵,他来自半属异国的洛林家族,他才是三者中唯一能够渔利的人。根据谱牒学的研究,洛林家族的世系可以上溯至查理大帝,有人因此认为,吉斯公爵的继承资格实则比休·卡佩⑧ 的任何后嗣都要更加充分。或许没有人敢在正式场合鼓吹这一论点,但眼下时移世易,眼看法国王位的继承者将会是一位异端分子,是胡格诺派几乎公开承认的魁首,于是在讲道者的不断鞭策下,巴黎的暴民已经做好了准备,宁肯发动叛乱,也不愿接受一位新教国王。无论法国国王支持与否,受到西班牙财力支持的神圣同盟的显贵们都决心发起一场针对异端的生死之战,因为无论哪种情况都能满足他们的信仰和贪欲的需要。这么多强大势力出于不同动机共同促成了这次“三亨利之战”,使之成了继圣巴托罗缪之夜后最大的一场浩劫。

纳瓦拉的亨利也召集自己的党人进行反抗。他对王家敕令作出声明,以愤愤不平的言辞表达了自己和同宗信众的信仰忠诚。他又拟就了一封致“西克斯先生”的书信来回复教皇的谕令,一些胆壮之辈还把这封行文活泼的信贴到帕斯奎诺塑像上⑨ ,直让教皇大人感到既愤怒又好笑。他发动了一场灵巧的战役,将游击队的突袭与有选择的要塞固守结合起来,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天主教徒的进军浪潮。可是就像他日后常常提及的那样,才到秋天,他的胡髭就已经急白了。只要战场上还有敌人,焦虑就迫使他不离鞍鞯,直至他那颀长却硬朗的身躯在疲倦中形销骨立。他内心深知,他和自己的事业、人民都已经陷入致命的危险之中。

在吉斯的亨利之外,法国天主教徒中对于胡格诺派威胁最大的,就要算是率军驻扎卢瓦尔河南岸的指挥官茹瓦斯公爵安尼了。这位帅气却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倏忽间一朝显贵,在二十余岁的光景尚未过半之时已经跻身公爵之列,他还是王后的妹夫,当然也就成了国王的连襟。他现在拥有庞大的采邑,掌管数省大权,同时担任法国的海军元帅。也许在促成他一朝显贵的原因里,最重要的是亨利三世对于帅气后生的嗜好。不过其他那些簇拥在国王身边,长发披肩、通体喷香,善于拿腔捏调、咯咯巧笑的“甜心”,据说在容貌上也并不落于下风,一些人至少表现出了同样的血气之勇,还有一些在吵闹不休和放肆无礼上更决计不遑多让。真正让安尼·德·茹瓦斯脱颖而出的是他为王上所青睐的另外一种品质,即对于指挥的热情。他的身上既有鲁莽放肆,又有目空一切的自信和某种宽宏大量,这让同时代人(不仅只有国王)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今天的我们竟无法断言,他是否还拥有其他任何卓尔不群的品质。

为神圣同盟的事业效命时,他也拿出了在宫廷中争吵、狂欢的劲头,显得轻率、不顾一切。他必然清楚,自己的护主对于神圣同盟依然心存芥蒂,在签署取缔胡格诺派的法令时仍旧苦恼万分,不愿下笔。也许茹瓦斯的确在短时间里从一个平平常常的信徒变成了激进的天主教战士。也许这是因为他的妻子怀着对吉斯兄弟的同宗情谊,有意影响了他的立场。也许他只是单纯想要向溺爱他的朋友证明自己的独立,要知道这位国王可是在他未满 25 岁时,便把法国的命运置于他的脚下。随后发生的事件似乎证明他合当有蔑视一切的自信,因为他能让国王对自己言听计从,即使是在一系列有损王权的方针政策上也概莫能外。在这个战争舞台的中心,国王提携他为副官,给了他一支精良的野战部队;等他把这支部队挥霍殆尽时,国王又把另一支更加强大、更具威仪的部队交到他手中。就是这第二支部队自从午夜以来一路沿沙莱大道向南追击,终于在库特拉困住了纳瓦拉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