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与狼共舞的日子(第4/6页)

高拱在帝国权力核心层中的威信还是很高的,大臣们也都唯他马首是瞻。所有的人都睁大眼睛,期盼着帝国的权力系统能出现张、高二人同心同德、共赴时艰的美妙场景。

高拱和张居正曾经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而且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都为彼此能够成为朋友感到欣慰和自豪。官场需要朋友,需要那种真正能够抛去利害算计的朋友。

高拱和张居正虽然是朋友,但却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无论是性格还是人品,都是完全不同的。高拱比张居正整整大了十二岁,通过科举登第进入仕途也早六年。在论资排辈的官场上,高拱应该算是张居正的前辈。

帝国的文官都是靠着科举制度迈入仕途。明朝开国初期,朱元璋推行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其本意就是为了加强对文官集团的控制。但这种制度一旦付诸实施,实际上控制所有文人的命运也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帝国的人才选拔权仍然掌握在文官们的手中。皇帝其实是很想将这种选拔权抓过来的,比如说殿试就是由皇帝亲自主持。殿试的举行意在告诉天下文人,只有皇帝才是真正决定他们命运的主宰。

在殿试结束公布考试结果的时候,被录取的三等举子前面一律冠以一个“赐”字,分别为“赐进士及第”“赐进士出身”和“赐同进士出身”。然而殿试毕竟只是一个形式。在参加殿试之前,还有礼部官员主持的会试。凡通过会试者一律参加殿试并一律保证通过,皇帝只是偶然更改一下名次。而要取得会试的资格,则必须通过由文官主持的各省乡试。而乡试资格的获得,则是通过府县的考试而成为秀才。

在这层层的考试选拔中,主考文官对士子的政治命运无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说,他们实际上取代了皇帝,操持着人才选拔的大权。在应考者心中,除了对主考者心怀感激而结成师生联盟之外,他们还有一个观念,即认为自己获得迈向政坛的通行证,完全凭的是自己的运气和才学。换句话说,科考的成功者认为他们获得仕途的通行证,并不应当感激皇帝,而应归功于个人的努力。在帝国科场上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一缘二命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读书都被放到了最后一位,所以更谈不上对皇帝这位殿试主持者的感激之情了。

正因为科考如此直接地影响着知识阶层的政治命运,而科考的通过又完全凭借个人的才学和运气,这样,知识阶层在步入仕途以后,自然就认为有资格控制部分权力。而科举这种选拔政治人才的方式,又为从知识阶层中产生的文官集团攫取权力提供了便利。

那些知识分子在科举考试的道路上,必然要结成各式各样的关系。考官与考生之间形成的师生关系,考生与考生之间形成的“同年”(同年及第)或“同乡”(同乡考生)关系,同姓考生之间结成的同宗关系,等等。这些关系的形成,无疑会为帝国文官集团巩固和扩大自身政治实力提供保障。

高拱非常欣赏这个小老弟。在工作接触过程中,高拱如此评价张居正:“年少聪明,孜孜向学。”对于如此好学之人,高拱将自己在官场积累的经验倾囊相授。用高拱的话说,他和张居正的关系“在乎师友之间”。直到徐阶将高拱排挤出内阁,下野回老家赋闲,两个人还书信往来不断。显然,高拱并没有因为张居正作为好朋友没替他说情而产生怨气。不久高拱复出,全面主持内阁工作。

复出后的高拱,面对涉及帝国的大政方针和干部任用等大事时,都会和张居正商量着来。两人携手,开启了为时十多年的隆(庆)万(历)新政。但是这种停留在表面的和谐,却无法掩盖权力阴影下的暗流涌动。从高拱复出之日起,张居正就已经在为自己留后路。

在那个时候,内阁并没有人事任免的职责和权力。帝国重要官员的任免,按照制度是不允许内阁干预的。但高拱作为帝国权力集团的核心人物,又是吏部尚书,两项大权集于一身。

张居正并不是真的盼望高拱复出,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早就想成为内阁的一把手了,而且这种信念从来就不曾动摇过。两个人的蜜月期虽然很长,但还是迎来了分崩离析的那一刻。

高拱在一些官员的任命上,充分征求了张居正的意见。在这些官员当中,有张居正推荐的人选。高拱在人事任免上征求张居正的意见,等于是赋予了张居正一定的人事权力。如此一来,那些谋求升迁的官员就会跑到张居正那里活动。大家都知道高拱是个不易变通的人,很难做通工作。而张居正作为高拱的政治盟友,是个懂得攻守进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