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贰 第三章 和风压倒唐风(第2/7页)

一般来讲,那些在外面当土豪都快成精了的地方一霸,基本上都和朝廷中的某位甚至某几位大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么是亲戚,要么是利益均沾,所以菅原道真得罪了他们,其实就等于是得罪了跟自己同朝为官的那群同僚。

不过他也不怕,来文的,自己是文神;来武的,自己能射一手百发百中的好箭。谁怕谁啊?

而朝中大臣们也知道这人是个油盐不进、文武双全,而且还得上皇宠信的高手,因此也不跟他明着硬拼,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罢工。

从宽平十年(公元898年)起,但凡菅原道真主持的高级干部政治会议,总会有人缺席,而且人数越来越多,一开始还只有两三个,好歹也请假,可到了后来干脆是一缺一大帮,并且连招呼都不打,说不来就不来。每回开会,道真的面前只有两排坐垫——当时的日本还没有椅子。

而那些不出席会议的家伙,则几乎都清一色地聚拢在了藤原时平的周围,并且还希望他带个头,利用藤原家在朝中多年积累下来的威望和实力,干掉菅原道真。

藤原时平的回答是:OK。

后世一般认为,藤原时平说好的原因是他代表了旧贵族的利益,出于一种誓死捍卫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反动阶级立场,而仇恨着革命派菅原道真,并且欲除之而后快。

这是大错特错的。

藤原时平和菅原道真之间,既无私怨,也无公仇。

时平的弟弟,也就是藤原北家的当主藤原忠平,和菅原道真的关系非常好。不仅如此,因为藤原时平本身也是个文艺小青年,所以对文神道真的敬仰之情,在当时也是相当公开的。

此外,就政治观点来看,时平实际上跟道真一样,也是改革派,同时也是一个认为日本想要发展就必须脱离大唐影响的去唐论者,而且两者都认为,改革要从最根本的方面入手。

唯一的不同点在于,道真概念里的根本,是国家的制度;而时平则认为,所谓根本,是文化。他的意思是,要想彻底改变一个国家,必须先从文化入手。同理,要想彻底改变日本,就必须得先用本土文化将那已经根深蒂固的唐文化印记替换掉。

藤原时平的确是理智的。

只可惜菅原道真不这么看,眼看着自己怀揣多年的强国梦离实现还差那么一步,他决定咬紧牙关跟藤原时平死磕到底。

对此藤原时平倒也无所谓,毕竟是藤原基经的长子,学不来自家老爹那一套呼风唤雨,但整几个人还是手拿把攥的。

两人的战争就此拉开了帷幕。

菅原道真有个女儿叫菅原宁子,嫁给了宇多上皇的第三皇子齐世亲王,作为岳父的道真,当然希望自己的姑爷能越出息越好——最好哪天能继承大统,当上天皇。

这本来是一个人皆有之的美好愿望,但藤原时平却密奏醍醐天皇,称权大纳言菅原道真图谋不轨,意图以强硬的手段迫使皇上您立齐世亲王为皇太弟,以便将来谋权篡位。

天下的皇帝其实都一样的,对于这种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皇位的事情,向来奉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醍醐天皇当机立断就作出了决定:驱逐道真。

昌泰四年(公元901年),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天皇突然下旨,撤去了菅原道真权大纳言一职,同时下令将其下放至大宰府,任权大宰帅一职。

圣旨下达后的第五天,菅原道真壮志未酬人先走,离开了平安京,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他再也没能回来,两年后,中年失意的道真在左迁之地大宰府郁郁而终,享年58岁。

临终之前,望着漫天的白雪,菅原道真留下了自己的辞世诗:盈城溢郭几梅花,犹是风光早岁华;雁足黏将疑繁帛,乌头点着思归家。

光是读着,就能感受到那满满的思乡悲情。

算了,那么哀伤的话题就此打住吧,来说点欢乐的科普小知识——大宰府。

这个词相信大家都不会陌生,上一部就有提过,系位于九州北部的重要行政机构,主要作用是稳定九州岛,监视朝鲜半岛乃至中国的动向。同时也有传闻称,那地方就是当年邪马台国的王城。

这些其实都无所谓,我现在要说的,是大宰府的正确表达方式。

因为数千年来一直都有人(包括日本人)习惯把“大宰府”写成或读成“太宰府”,所以及时做一下科普是很有必要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大宰府就是大宰府,没有任何异议,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人性中懒散粗心那一面的逐渐暴露,却说在某年某月某位不知名的学者把“大”写成了“太”,由于不过是一点之差而且也并无太大影响,以至于大伙都并不在意,于是此先河一开,便被后世以讹传讹,尽管有正经人士有心拨乱反正,坚持正确写法,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称其为“太宰府”。根据不完全统计,截止到公元10世纪(公元900年),日本关于大宰府的记载共有25处,其中用“大”字的8处,大太并用的4处,用太的13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