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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政治告解式的群众运动,其兴起却颇受罗马天主教会的阻挠。罗马天主教会是一个极端保守的团体,具有最惊人的动员和组织其信徒的能力。自从1864年的《现代错误学说汇编》和1870年的梵蒂冈大公会议起,政治、党派和选举便是罗马教会想要摒弃的悲惨的19世纪的一部分(参见《资本的年代》第十四章)。从19世纪90年代到20世纪,有些以谨慎的态度建议在某种程度上与当代思想妥协的天主教思想家,他们的备受排斥可以证明天主教会此时仍旧不接受这类思想(1907年,教皇庇护十世曾谴责“现代主义”)。除了完全反对和特别维护宗教实践、天主教教育、教会“易受政府损害以及易受政府与教会的不断冲突损害”的制度以外,在这个世俗政治的炼狱世界,天主教会还能有什么政治活动呢?

因此,虽然——正如1945年后的欧洲历史将证明的——基督教政党的政治潜能很大(在意大利、法国、联邦德国和奥地利,它们脱颖而出,成为主要政党,而且除了法国以外,至今仍是主要政党),虽然这种潜能显然随每一次选举权的扩大而增加,但是教会却拒绝在它的支持之下组成天主教政党。不过,自19世纪90年代初期以来,教会也认识到了将工人阶级由无神论的社会革命争取过来的好处,以及照顾其主要支持者——小农——的必要。然而,虽然教皇对天主教徒关心社会的新政策给予祝福[1891年的新事件通谕(Encyclical Rerum Novarum)],教会对于日后将创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各基督教民主党的人士,却抱怀疑态度,并不时予以敌视。教会之所以如此,不仅是因为这些政治人物就像“现代主义者”一样,似乎已与世俗世界不可取的趋势妥协,也因为教会对于新天主教的中间和中下阶层核心分子感到不安,这些城市和乡村的核心分子在不断扩张的经济中争取到行动空间。伟大的煽动政治家卡尔·卢埃格尔(Karl Lueger,1844—1910),是在违抗奥地利神职组织的情况下,于19世纪90年代成功地创立第一个主要的基督教社会主义政党[即今日人民党(People’s Party)的前身,该党在1918年后的大半时间统治着独立的奥地利]。该政党以反犹太主张征服了维也纳中下阶级。

因此教会通常支持各种各样的保守或复古政党,或是多民族国家内附属天主教的民族以及没有感染世俗病毒的民族主义运动,它和这些团体保持了良好关系。它通常支持任何人反对社会主义和革命。因此,真正的天主教民众运动和政党,只见于德国(它们之所以产生,是为了反抗19世纪70年代俾斯麦的反教士运动)、荷兰(该地所有的政治活动皆采取信仰组合的方式,包括基督新教的和非宗教性的组合)和比利时(早在民主化以前,天主教徒和反教士自由党员已形成了两党政治)。

基督新教的宗教政党甚至更为稀少,而在它们存在的地方,信仰的要求往往与其他口号合而为一:民族主义和自由主义(如在大多不信奉国教的威尔士人中间),反民族主义[如反对爱尔兰自治而愿与英国联合的阿尔斯特(Ulster)新教徒],自由主义(如英国的自由党,当古老的辉格党贵族和重要的大企业在19世纪80年代向保守党投诚之后,不信奉国教的团体更因之得势。不信奉国教者指英格兰和威尔士非英国国教的新教徒)。而在东欧,政治活动中的宗教自然是无法脱离政治上的民族主义,包括俄国的国家民族主义。沙皇不仅是东正教领袖,而且也动员东正教徒抵制革命。至于世界上的其他伟大宗教(伊斯兰教、印度教、儒教),更别提局限于特殊群落和民族的教派,在受其影响的意识形态和政治范围之中,并不知道有西方民主政治的存在,而西方民主政治也与它们毫不相干。

如果说宗教具有深厚的政治潜力,那么民族认同同样是一种不可轻视而且事实上更有效的推动力。在1884年英国投票权民主化之后,爱尔兰民族主义政党赢得了该岛上所有的天主教席位。在103个议员当中,有85个形成了爱尔兰民族主义领袖查尔斯·斯图尔德·帕内尔(Charles Steward Parnell,1846—1891)背后训练有素的方阵。在任何选择以政治来表达其民族意识的地方,德国和奥地利的波兰人显然会以波兰人的立场投票,捷克人则以捷克人的立场投票。哈布斯堡王朝的奥地利那一半,便因这种民族划分而告瘫痪。事实上,在19世纪90年代中期的日耳曼人和捷克人的多次暴动和反暴动之后,其议会政治已完全崩溃,因为任何政府都不可能在议会中成为多数。1907年奥地利普选权的诞生,不只是对压力让步的结果,也是为了动员选民大众去投非民族政党(天主教,甚或社会主义)的票,以对抗势不两立、争吵不休的民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