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平(第3/5页)

会议制度解体了,因为它挺不过紧接在拿破仑战争之后的那些年代,当时因1816—1817年的饥荒和商业萧条,到处都笼罩着对社会革命的强烈恐惧,其中包括英国,尽管这种恐惧最后并未得到证实。在大约1820年经济恢复稳定后,每一次违反1815年解决方案的事件,都仅反映出列强利益间的分歧。面对1820—1822年的第一拨动荡和暴动,只有奥地利坚持必须立即主动地加以镇压这类运动,以维持社会秩序和奥地利领土统一。在德意志、意大利和西班牙问题上,“神圣同盟”的三个君主国和法国立场一致,虽然喜欢在西班牙行使国际警察职责(1823年)的法国,对欧洲稳定不如前三国那么感兴趣,其更感兴趣的是拓宽它的外交和军事活动领域,特别是在西班牙、比利时和意大利,因为其大量投资都投注在那里。[4] 英国则置身事外。这部分是因为——尤其是在灵活的坎宁代替古板反动的卡斯尔雷(1822年)后——英国相信在专制主义的欧洲,政治改革迟早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因为英国政治家不同情专制主义,加上警察原则的运用只会把敌对列强(特别是法国)引入拉丁美洲。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拉丁美洲是英国的经济殖民地,而且是非常有活力的殖民地。因此英国人支持拉丁美洲独立,正如美国在1823年《门罗宣言》(Monroe Declaration )中所主张的那样。这个宣言没有实际价值,但有重大的利益暗示,如果有任何东西确保了拉丁美洲独立,那就是英国海军。对于希腊问题,列强间的分歧甚至更大。对革命具有无限憎恶的俄国,却无疑能从这场东正教(Orthodox Church)人民的起义中得到好处,因为它一方面可以削弱奥斯曼的力量,而且必定要依靠俄国帮助(此外,俄国还拥有一项为保护东正教基督徒得以干涉奥斯曼的条约权利)。对俄军干涉的担心、亲希腊的压力、经济利益以及虽不能阻止奥斯曼瓦解,但最好能让它保持秩序的普遍信念,最终导致英国从敌意转为中立,再转到亲希腊的非正式干预。于是,希腊因得到俄国和英国的帮助而赢得了独立(1829年)。借着把该国变成一个随便都可找到的德意志小亲王统治下的王国,希腊不会只变成俄国的卫星国,而国际损失也可因此减到最低程度。但是,1815年解决方案的持久性、会议制度以及镇压一切革命的原则,却因此而告崩溃。

1830年革命彻底摧毁了1815年的解决方案,因为革命不仅影响了小国,而且还影响了一个大国——法国本身。实际上,1830年革命使莱茵河以西的欧洲全都从“神圣同盟”的警察行动下解脱出来。同时“东方问题”,即对奥斯曼无可避免的瓦解命运该采取什么行动的问题,则把巴尔干国家和地中海东部地区变成列强们,特别是俄国和英国的角斗场。“东方问题”打乱了均势,因为所有的图谋都强化了俄国的力量,从那之后,俄国的主要外交目标,就是赢得位于欧洲和小亚细亚之间,控制着其通往地中海航道的海峡控制权。此一行动不仅具有外交和军事重要性,而且随着乌克兰谷物出口的增加,也有其经济紧迫性。像往常一样关心通往印度航道的英国,深切担忧俄国有可能会威胁到它的南进。英国明显的政策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支持奥斯曼反对俄国扩张。(这对英国在地中海东部地区的贸易还有额外好处,在这个时期贸易有了非常令人满意的增加。)不幸的是,这个政策完全不切实际。奥斯曼帝国绝不是一个不可救药的躯壳,至少在军事方面是如此,但它最多只能采取迟缓的行动,去对付由国内叛乱(它仍能轻易地加以镇压)、俄国,以及一个不利于己的国际形势所联合而成的力量(这是它无法轻易击败的)。而此时,奥斯曼帝国尚无能力实现现代化,也未表示出高昂的意愿,虽然现代化的开端已在19世纪30年代马哈穆德二世(MahmoudⅡ,1809—1839)统治时便已开始了。所以,只有英国直接的外交和军事支持(即战争威胁),才能够阻止俄国影响力的不断增长和奥斯曼在各种困扰下的瓦解命运。这使“东方问题”成为拿破仑战争之后国际事务中最具爆炸性的问题,而且是唯一可能导致一次全面战争和唯一的确于1854—1856年间导致了国际战争的问题。然而,在这场国际赌博中,有利于俄国而不利于英国的局势不断加剧,但这种发展却也使俄国趋向妥协。下列两种方式都可使俄国达到其外交目标:或借由击败、瓜分奥斯曼而占领君士坦丁堡以及两个海峡;或对软弱顺从的奥斯曼建立实际的保护关系。而不管哪一种方式都明摆在那里。换句话说,对沙皇而言,绝不值得为君士坦丁堡打一场大仗。因此,19世纪20年代发生的希腊战争虽然符合其瓜分和占领政策,但俄国并没有从这次事件中得到它渴望得到的那么多好处,因为它不愿过分坚持其优势。相反,它还在恩基尔斯凯莱西(Unkiar Skelessi,1833年)与受到强大压力、急切意识到需要强大保护者的奥斯曼,签订了一个特别有利的条约。这项条约使英国勃然大怒,并在19世纪30年代产生一股民众仇俄情绪,俄国是英国传统敌人的形象,就此形成。[2] 面对英国的压力,俄国人自动退却了,而且在19世纪40年代转而提出瓜分奥斯曼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