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 子夏和商瞿

孔子要做一件什么事?孔子要修编《春秋》。

什么是春秋?古人记录历史,按每年春夏秋冬记录,因此,春秋就是各国的历史记录,或者说,是历史大事记。孔子要修编的,自然是鲁国的春秋。

为什么要修《春秋》?孔子说了:夏道不亡,商德不作;商德不亡,周德不作;周德不亡,《春秋》不作。《春秋》作,而后君子知周道亡也。(《说苑》)

简单说,孔子要用历史来告诉后人周朝是怎样完蛋的。

【孔子修春秋】

要完成这项工作,需要两个方面的准备:资料和人力。

资料并不复杂,孔子与鲁哀公的关系很好,与鲁国太史的关系也很好,很容易就把鲁国的史料借了出来。

人力呢?其实人力也很简单。

孔子决定由自己来做主编,找几个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来做助手。自然,排第一名的是子夏。

鲁国史料非常丰富,大致从鲁国建国的时候就开始了。史料的内容无非是鲁国的大事、世界的大事以及各种天文地理的变化。大致翻阅了一番,孔子觉得没有必要全部记载下来,因此决定从鲁隐公元年(前722年)开始,一直记录到鲁哀公十四年(前481年)。

孔子作《春秋》,实际上是对鲁国春秋进行一个大规模的删减,绝大多数史料被放弃,只录下一些孔子认为重要的史实。并且,文字非常简练,事件的记载也很简略,但242年间诸侯攻伐、盟会、篡弑及祭祀、灾异礼俗等,都有记载。

《春秋》是世界人类最早的有系统的编年史。

《春秋》最初原文一万八千多字,现存版本则只有一万六千多字。

孔子修《春秋》,前后只用了九个月的时间。

关于孔子修《春秋》,《史记》中记载最多。

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于后世哉?”乃因史记作《春秋》,上至隐公,下迄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据鲁,亲周,故殷,运之三代。约其文辞而指博。故吴楚之君自称王,而春秋贬之曰“子”;践土之会实召周天子,而春秋讳之曰“天王狩于河阳”:推此类以绳当世。贬损之义,后有王者举而开之。春秋之义行,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

孔子在位听讼,文辞有可与人共者,弗独有也。至于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以上见于《史记》)

大致的意思就是孔子怕自己死后留不下什么东西给后人,所以用鲁国的史料修《春秋》。在《春秋》中,孔子借历史来弘扬正义,宣传周礼,譬如吴国楚国都是自称王,《春秋》里则称吴王楚王为吴子楚子;践土之盟分明是晋国召周王参加,可是《春秋》记为周王巡狩于河阳。凡此种种,都是要重申礼法。所以,《春秋》一出,“天下乱臣贼子惧焉”。

其实,所谓“天下乱臣贼子惧焉”不过是自欺欺人,《春秋》之后,天下还不是该篡位篡位,该瓜分瓜分,谁怕过?

按照《史记》的说法,整个修《春秋》的过程就是孔子一个人进行,子夏等人一句话也插不上。《春秋》修完之后,孔子说了:“后代的人们如果知道我,肯定是因为《春秋》这本书了;如果有人骂我,恐怕也是因为《春秋》这本书了。”

对于春秋这段历史和历史人物,孔子的看法确实非常独到,有时候令人叹为观止。譬如,孔子对于管子、晏子和子产的评价。孔子对这三个人都很敬重乃至崇拜,但是,对于这三个人的缺点,孔子也看得非常透彻。

有一次子游问孔子:“老师您极力赞扬子产的仁惠,可以说来听听吗?”

“子产的仁惠不过是爱民而已。”孔子想了想,回答。

“爱民不就是德治了吗?不仅仅是仁惠吧?”

“子产,对于百姓来说就像一个母亲,能养活他们,却不能教化他们。举个简单的例子,到了冬天,子产用自己的车帮助百姓过河,这就是只有爱民而没有教化。”孔子说。

又有一次,子贡来请教问题。

“老师,管仲过度奢侈,晏子过度节俭,与其一起否定,不如区分一下谁更贤德,老师怎么看?”子贡的问题历来如此,他喜欢给老师出选择题。

“管仲太奢侈了,比国君还要奢侈,这让国君很难受;而晏子太节俭了,让手下很为难。真正有才德的君子,应该既不让上级难堪,又不上下级为难。”孔子的回答是各打五十大板,但是都非常有道理。

“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弊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之诛,死罪之名。其实皆以为善,为之不知其义,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夫不通礼义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之大过予之,则受而弗敢辞。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