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齐国中兴(第6/25页)

季公若抄起一根斜插在墙上的火把,走到吊桥上,朝着灰蒙蒙的天空挥舞了两下。回应他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不多时,数十辆战车辚辚而至,紧随其后的是上千名全副武装的步兵,如同洪流一般涌进季家大门。

负责前院警备任务的季公之听到异响,来不及穿衣服,跑出门一看,惊得目瞪口呆,一边大喊“敌人来袭!”一边朝着内院奔去。刚跑两步,一支长箭倏然而至,从后向前穿透了他的脖子。

正是这声“敌人来袭”救了季孙意如的命。季家内院的防卫远比外院严密,驻守的武士虽然不多,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反应十分敏捷。他们迅速熄灭火把,闩上院门,堆好沙包,打开水闸,将护院沟注满水。一部分人拿着弓箭登上院墙,一部分人埋伏在院门内警备,一部分人拿着水桶准备应对火攻,还有一部分则涌到门楼上,等候季孙意如的到来。这种情况下,若是强攻,势必伤亡惨重,而且难以得手。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鲁昭公立在戎车之上,手持宝剑,身后是全副戎装的臧孙赐、郈昭伯和子家羁,黑色的“鲁”字大旗迎风飘扬,倒也颇有气势。

季孙意如在几名贴身护卫的簇拥之下登上门楼,要求和鲁昭公进行对话。

郈昭伯将手的长戈一举,喝道:“国君在此,你少废话,速速开门投降!”

季孙意如没理他,朝着鲁昭公作了一个揖,说:“国君亲自来讨伐我,想必是认为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即便是那样,我也有受到审判的权力,我请求带着家臣到沂水边上等候您审判。”

这话不无道理,季孙意如即便有罪,也要有个说法,大可以堂堂正正地谴责或讨伐他,像鲁昭公这样直接带着人来偷袭,显然不是国君所为,反倒像是强盗的行径。

鲁昭公早就料到他有这么一问,也不跟他讲道理,面无表情地说:“不行。”

季孙意如又说:“那么,就让我离开曲阜,自囚于费邑,听候发落。”

“也不行。”鲁昭公心里冷笑,你当我是傻瓜,让你回到费邑,那还不是放虎归山?

“那就请您把我流放到国外吧!我愿意放弃一切,让我带着五乘随从离开就行。”季孙意如说。

五乘随从,即便算上车夫也不过十五人,委实不多,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子家羁马上拉鲁昭公的袖子,说:“答应他吧!季氏已经当权多年,一直致力于收买民心,依附他的人很多。现在这样拖下去,恐怕夜长梦多,不如快刀斩乱麻,答应他的要求。只要他离开鲁国,就再也掀不起风浪,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郈昭伯听到了,连忙说:“万万不可,今天如果不杀他,日后必为后患!”

子家羁说:“季孙意如已经将自己的条件一降再降,我们再不答应他,就显得我们得理不饶人,有理的事也变成没理了,他们必定同仇敌忾,负隅顽抗,想杀他只怕没那么容易。”

鲁昭公犹豫不决。从心里面讲,他是赞同郈昭伯的意见的,但是如果强攻,确实又没有把握。

这个时候鲁昭公才想起,如果事先得到叔孙、孟两家的支持,事情必不至于做得如此夹生。更重要的是,现在不能让季孙意如有机会拉拢叔孙、孟两家,否则麻烦就大了。想到这一层,他对郈昭伯说:“麻烦您去孟家跑一趟,将何忌请过来助阵如何?”

何忌就是仲孙何忌。一年之前,孟氏的族长仲孙貜(jué)去世,其子何忌继承家业。据说,仲孙貜去世之前,曾经将何忌与其弟南宫敬叔交给一个名叫孔丘的人,让孔丘当他们的老师,负责教他们学习周礼。但在当时,何忌仅仅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家政自然是交给列位家臣打理,孔老夫子(当年三十一岁,也不老)估计也说不上话。

郈昭伯一愣,立刻明白鲁昭公是什么意思。他自己掂量了一下,现在要逼季孙意如引颈就戮,单凭眼下这些人的力量远远不够,如果能够得到孟家的支援自然最好,否则胜负还很难预料。于是答应了鲁昭公的要求,前往孟家搬救兵。

他们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叔孙家已经有了行动。

叔孙婼在阚地打猎,将家务事交给司马(家里的司马,非鲁国司马)鬷(zōng)戾打理。听到鲁昭公讨伐季氏的消息,鬷戾将家臣们召集起来,问大家有什么意见。

大伙全都摇头,不敢回答。

鬷戾说:“我们是叔孙氏家臣,确实不该过问国家大事,但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我们不操心。这样吧,我换个问法——你们觉得季氏生存或消灭,哪个对我们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