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刘裕对南燕和后秦的北伐(第6/9页)

八月初,当王镇恶军航行于渭水之上时,沈田子、傅弘之军抵达蓝田。此时沈林子部尚未赶到,秦帝姚泓带数万军队前往阻拦,但被沈田子部以少胜多,将秦军主力击溃,姚泓逃回长安。此时刘裕舰队也抵达潼关。秦前线的姚赞等守军放弃阵地,一路向西逃奔,希望在王镇恶舰队之前赶回长安。刘裕晋军主力紧追其后入关,潼关天险被完全突破。

八月二十三日(壬戌)清晨,王镇恶水师进抵长安郊外,士兵弃舟登岸,与数万秦兵列阵决战,秦军再度被击败。王镇恶乘胜占领长安。姚赞等秦军赶到后,见都城已经沦陷,纷纷瓦解溃散。数日后,逃亡在外的姚泓向晋军投降,后秦灭亡,晋军全部占领关中地区。

刘裕伐秦之战,是在不适合南方军队的地理环境和季节里,对后秦和北魏同时进行战斗,历时一年终于攻灭了后秦政权。按照刘裕的计划,此后晋军将对北魏展开进攻,重新统一中国。但因为主持后方政务的刘穆之病死,刘裕主力匆忙返回江南,关中被赫连勃勃攻占,不久刘裕去世,南方对北攻势遂陷于沉寂。但从战略运用角度看,此次战争仍可视为南军北伐作战的巅峰之作。

伐秦之战中,檀道济、沈林子、王镇恶诸将不顾事先部署,不等主力赶到就急于西进,堪称积极进攻的典范。这是经过近二十年战争洗礼形成的刘裕军人集团的典型风格,它是对东晋士族萎靡、怯懦政治风气的彻底逆转。刘裕从399年的天师道内战时从军,连续多年厮杀在战场第一线,“征伐屡被伤,通中者数矣”[37]。他不仅本人从不畏战,治军也以严厉著称,对贪生怕死者毫不留情。410年对卢循天师道军作战时,军官徐赤特违令出战失败,使得建康一度危急。刘裕亲率部队堵住缺口,临战“出列陈于南塘。以赤特违处分,斩之”。在对天师道军追击过程中,双方舰队会战于雷池江面,面对敌优势舰队,“右军参军庾乐生乘舰不进,斩而徇之,于是众军并踊腾争先”[38]。刘裕军征讨荆州的司马休之势力时,敌据江岸峭壁固守,刘裕舰队无法靠岸,刘裕命胡藩所部强行登陆:

……即日于马头岸渡江,而江津岸峭,壁立数丈,休之临岸置阵,无由可登。高祖呼(胡)藩令上,藩有疑色,高祖奋怒,命左右录来,欲斩之。藩不受命,顾曰:“藩宁前死耳!”以刀头穿岸,少容脚指,于是径上,随之者稍多。既得登岸,殊死战,贼不能当,引退。因而乘之,一时奔散。[39]

刘裕麾下的将领大都是在镇压天师道、攻灭桓玄的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以其敢打敢拼、不计后果的凌厉作风,一洗百年士族政治的萎靡颓唐风气。东晋偏安江左近百年来,军权由士族门阀把持,这些士族大都怯懦,贪生怕死,且视军队为家族私产,拥兵自重,不愿在恢复中原上耗费实力,所以桓温、殷浩等人的一次次“北伐”都归于失败。而刘裕集团在短短二十年间,连续攻灭了孙恩卢循天师道军、桓玄朝廷、谯纵政权、南燕政权、后秦政权,在内部铲除了刘毅、司马休之等离心势力,其军事成就堪称三百年间南方政权的顶峰。刘裕死后诸将凋零,对北方的军事优势未能维持,但使南朝政治回归专制皇权,是其对历史的影响。

附录 刘裕伐后秦“水军出石门”辨正

晋安帝义熙十二年(416年)秋,东晋太尉刘裕北伐后秦。经过一年的战斗,晋军连克洛阳、长安,俘获后秦皇帝姚泓。关于此战过程,《资治通鉴》义熙十二年载:

(八月)丁巳,裕发建康。遣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将步军自淮、淝向许、洛;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趋阳城;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趋武关;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以冀州刺史王仲德督前锋诸军,开巨野入河……[40]

刘裕北伐的重要根据地彭城,向北方有两条水道:(一)向北溯泗水,经桓公渎入黄河;(二)向西北溯汴水,在石门入黄河。《资治通鉴》云沈林子、刘遵考部“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即认为是以舟师溯汴水入黄河。后世史家亦沿袭此观点,未提出异议。

但是,核以《宋书》《魏书》《晋书》诸相关传记所载,都未云沈林子、刘遵考部有水军。与《资治通鉴》此条最相近的记载,是《宋书》卷四十六《王懿(仲德)传》:

义熙十二年北伐,进仲德征虏将军,加冀州刺史,为前锋诸军事。冠军将军檀道济、龙骧将军王镇恶向洛阳;宁朔将军刘遵考、建武将军沈林子出石门;宁朔将军朱超石、胡蕃向半城;咸受统于仲德。仲德率龙骧将军朱牧、宁远将军竺灵秀、严纲等开钜野入河……[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