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圆明园变成废墟之后(第2/6页)

定:您老祖后来找着他哥哥没有?

李:找着了,我老祖的哥哥怎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后来还把他哥哥拉到家去,献县去埋的。但是每年我们家都到太监那儿给上坟,现在也不知道坟在哪儿了。我们家原来还有一个家族的大祠堂。

定:你们李家的祠堂?

李:对对。我们家搬到这儿来以后我老祖建的。

定:(问李)您老祖来找他哥哥的时候多大啊?

李:才二十几岁,就是一八九几年。一人来的,也没媳妇,到这儿找了仨媳妇么,正经娶的就一个媳妇,他傍的两个,俩傍家儿的,都是在这儿娶的。人家有钱有势嘛。过去来讲呢,他也不娶到家里,就是包的二奶三奶,而且还管终身,纪家姑奶奶是他媳妇,田家姑奶奶也是他媳妇,都是一家子,全都跟我们是亲戚。

定:就是说福缘门四大户,这四大户里你们三大户是一家子。

李:啊,三大户是一家子。后来还有马家,是买的我们家的房。他们不是咱们本地人,他们是外头经商,有了钱,在这儿买的地。

定:你老祖不是就一个正媳妇吗?她是哪儿的?

李:估计她老家也是河北一带的,不是献县的,不是从家带来的,也是从这儿找的。圆明园呢,一家一家就这么搬过来了。

定:就是说您老祖落到福缘门了,好多人就来投奔他了?

李:对对,百分之九十,基本上都是投奔我们家的。纪家和高家是分支,是分支过来的嘛,他们亲戚,我们亲戚,他们还有亲戚呢。只要是老户,全是亲戚。

定:都是献县的?

李:都是河北的吧。基本上全是河北人,没有外边的人。我老祖没解放呢就死了,我老祖挺勤劳的,穷人出身嘛,要饭出身。

(讲陈家的事)

我这大爷(指陈克明)他们家,和我们家,这是好几辈人的关系。我老祖在这儿成事的时候,我这大爷的爷爷,是他的第一任管账先生。他们混得特好,跟把兄弟似的,是吧?

陈:那个,没法形容,是世代同居的关系。我爷爷呢好耍钱,耍钱没钱了得借钱啊,你爷爷就过来,说我告诉你,我拿鞭子我抽你!抽就抽两下呗。

李:关系就这么好。

陈:我爷爷啊是前清的过站秀才,他文笔好,你老祖呢,写文章什么的都是我爷爷写。

定:您爷爷是什么地方人啊?

陈:你问得太多啦。我们家啊,没有原籍,为什么没有原籍啊?我曾祖父5岁让人给卖到北京了,就跟北京学剃头,完了有点儿手艺了,就这么来的,这又扯出一支了。一解放人问他原籍是哪儿,他说你别问我啦,我就这儿生的(众笑)。我奶奶都是这院儿生的。我今年都八十二了。我奶奶他们的老房子,那是盖圆明园时候的工棚,那屋子一进门下去半米去,什么意思?水涨船不高。这地老长,这房子长不了啦,就这么样形成的。

李:我们一共养了最多19个长工,我妈是天天给他们做饭。我妈说那会儿斗地主,说你老祖这地主啊根本就不应该斗,他属于善人。斗什么?他没有剥削谁,没有。他受苦出身吧,有了钱,都顾及街坊四邻的。我们那儿的人差不多都靠他给救济过,只要来了没饭没钱的就都在这儿吃饭,过年过节要没有白面他挨家儿送。后来人讲话,其实我老祖说一句不用心的话,就救了好几家人。到“文化大革命”呢,也挺逗的,“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早死了,可还有人说,说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吃饭的地儿,没有住的地儿,有了他才救活我们全家。他就有一点不好,护孩子,我爸跟人打架去,只要被人打了,我老祖拉着就找人家去。别的没有什么看出他坏。说过去地主吃什么啊?天天儿也是清水窝头。也就是过年过节吃顿白面,也没享着什么福。

定:还是生活习惯。

李:不是,还是穷,那时候地主也没钱。

定:那么多地他怎么会穷呢?

李:只有地,他没有钱啊,就有粮食。那会儿的人傻,他不知道挣钱,而且那会儿扛长活的,他也不是为了要钱,他只要干了一年了给他粮食,管吃,管住,最后给他介绍一对象给他成家,齐了。过去人不讲究钱。

到最后呢,弄得我们家的地是最少的。

定:为什么呢?

李:因为我爷爷好吃懒做到最后什么都不干啊。我爷爷是有钱以后出生的,可不是八旗子弟似的。我老祖这一辈子就俩儿子,还三个姑娘。(问陈)我的爷爷,还有我的二爷,都不是一个妈生的吧?

陈:这叫我怎么说呢?你二爷跟田××的爸爸是一个妈生的。要说正统,是你们这支正统。有一次他们那支使坏啊,你老祖犯了脾气要拿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