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滨口述(第5/14页)

我是在那边生的,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跟扫帚疙瘩似的,细脖大脑壳,在那儿又按俄罗斯的生活方式,4个小时喂一次奶,哇哇哭也不给吃,就灌水。我是11月份生的,出完百天儿就回来了。

我小时候身体不是比较弱么,到北京以后总生病,有点风吹草动准出毛病。1936年我7岁,上小学了,天安门的东边,南长街的西边,艺文学校,后来是28中,在那儿上小学。好像上了一年不到,我身体不成,一查肺弱,休学休了3年。

[萧成:小时候她(指李滨)在艺文小学上学。艺文小学在哪儿呀?在中山公园那边。家里有个包月车,天天儿给她拉去,到时候给她接回来。她是比较享受的。就因为她特别精,特别灵。我在家的时候她是个病秧子,也娇气,动不动就不上学了,不上学就在家待着。在家待着没东西玩了,就爱给人洗头发,我就是被她洗的那个,干洗!就拿手揉搓。

定:您就让她洗?

萧成:不让?不让行吗?那是个宝贝儿啊。还成天在安福胡同那院里头跑圆场,“托托托托托托……”我就看着可笑,什么玩意儿,跑得又不像,也不嫌累得慌。她精力特旺盛。]

这3年就在家,就参加了协和医院的儿童保健会,每个月检查一次身体,然后就吃鱼肝油,各种各样的,滴的,水剂的,丸的,总给我换。有相当一段时间我不爱吃鱼,有一点腥味我就受不了。

定:那时候小孩保健还不错啊?

滨:不是小孩保健,你看什么家呀。那时候我买衣服就上中原公司,王府井有个中原公司,天津也有,那时候都是分号啊,连锁,就相当于现在赛特、燕莎那种档次。注238还到中原公司给我定做皮鞋,带帘儿的,这么一襻带,翻过来,大一点儿,穿着踢里突噜的。我脚出毛病就是那时候的皮鞋穿的,小孩脚老长啊,穿不坏呀这鞋,出门坐洋车,脚形都不好看。一买玩具,小女孩就爱买娃娃呀,拿现在说就是芭比娃娃那种,挺大的,装得挺漂亮的。还买各种小瓷人,各种小炊具,不锈钢的小炉子,小平底锅。

一到年节,包括我生日,好多人都拍马屁,给九小姐送礼盒,衣裳料或者是礼券,几百块钱或多少钱。

我那几个姐姐绣花、做活都会,我就跟她们学,倒针啊,锁啊,可是我不如她们。我们家还有一个老牌的缝纫机,机器绣,我们家那时候好多床单啊,窗帘啊,台布、小茶几什么的,都是她们做的,各种镂空的、十字花呀。还有拿缎子绣,绣枕头套,一会儿弄点这个,一会儿弄点那个,墙上一返潮了暴墙皮,就拿颜色画,画卡通什么的,墙上涂的不都是粉莲纸吗,粉莲纸啊,高丽纸啊,就往上画。都是属于洋的。

因为我父亲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学司法的,他就跟我姥爷较劲,非叫女孩儿上学。那个时候还请过家馆,教书法啊,包括四书五经这类东西。黎频她们还正经学过素描,画几何体啊,石膏像、水彩,到北海写生啊什么,她俩画得还可以。

定:这就是说您父亲还挺重视对你们的教育的。

滨:对,重视这个。那时候我们好像是报纸挺多,订了几份报不知道,可能都是送的,什么《晨报》了,《小实报》了,《立言画刊》,美国《Life》,就是生活画报,美国《Star》,明星杂志,原来美国好莱坞的那些电影明星我都叫得上名儿,都记得清楚,她妈妈(指黎频)和我哥哥(李德伦)就更甭说了。从小他们就带我看电影,《木偶奇遇记》《青鸟》《白雪公主》……电影院都在东城,新新大戏院是哪年开始的,就是现在的首都电影院,注239多少年了,晚上就是京戏,后来没什么唱京戏的了就放电影,来回来去地放,你要在里边待一天都成,只要不嫌臭。还有长安大戏院,现在时代广场那一带。西城就一中央电影院,就是现在的音乐厅。我说的这都是1940年以后的事儿。

定:那时候看电影不是特贵吗?

滨:那不知道。反正电影院人不是太多。你想一般的那个他上不起学,他也不可能上电影院。我父亲还带我到白宫舞厅去看过跳舞,白宫舞厅就是后来的平安电影院吧,东单头条。东长安街路北。现在那儿整个都成东方广场了。

定:您父亲也跳舞吗?

滨:他不跳,然后我们坐着汽车去,跟那儿看。那时候还上北京饭店听音乐会,那是后来了,我哥哥那个上海的同学在那儿开音乐会,我们给推销票去,坐二百人呢,上座儿不少。

定:那就是说您哥哥喜欢音乐跟您父亲有关系?

滨:不是不是,就看接受的是什么教育。我那个舅舅从哈尔滨来,就带一台胜利牌留声机,就搁到南屋,好多唱片哪,比较通俗的交响乐,或者“今夜无人入睡”,闹失眠的那个,就跟这个有关系。我父亲就是你给我好好念书。李德伦在西河沿的时候就迷恋上拉提琴,老头儿不让。老头儿前脚一出,他拿出琴来就噔噔噔练。我小时候家里给我也买过小提琴,小孩儿的,这么大,就教我基本功,绷弦,(我拉得)这个难听。后来我的小提琴让我弟弟给拆了,玩着玩着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