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明扩散的第一阶段 (至公元前1700年前)(第3/8页)

古王国

尼罗河谷地独特的地理条件也有助于政治集权。尼罗河两侧荒芜的沙漠使谷地几乎幸免于任何真正危险的外来入侵。偶然来自南部的努比亚人或来自西部的利比亚人侵袭次数有限,而蛮族入侵正是美索不达米亚面临的一个严峻问题。此外,在尼罗河谷内部,缓慢而稳定地流淌的尼罗河水使船只能够轻易地顺流北上,返航只需要扯起船帆,借助几乎终年劲吹埃及全境的西北—东南风就可以轻松完成。由于尼罗河上下航行便利,所以船舶几乎取代了其他所有交通运输工具。所有肥沃的土地都离尼罗河岸不远,船只几乎可以从河岸任何一个地方装载货物或顺流或逆流航行于从尼罗河入海口沼泽密布的三角洲到第一瀑布之间的流域。在这些情况下,控制河道航行就控制了整个国家。对上下航行的船只进行管理和检查当然比任何没有固定线路的陆地运输工具更加容易。因此,埃及并不需要在美索不达米亚艰难而不完整地发展起来的、维持中央集权的帝国管理机构。神圣的统治者只需少量忠诚而热心的奴仆以一定间隔驻扎在尼罗河两岸,就能够毫不费力地统治整个国家。

在美尼斯首次统一上下埃及前夕,两个不同的王室分别管理各自的领土;但是最终两个王国被置于统一管理之下。实际上,神圣法老王室的作用犹如苏美尔的神庙:在一个地方征收来自尼罗河上下可通航地区的剩余农产品。法老的宫廷从而能够维持绝对的权力。埃及因此解决了苏美尔一直不能解决的国内和平与秩序问题。

法老宫廷也是埃及文明形成的主要场所。附属于神王宫廷的工匠和官员不仅召集劳动力修建金字塔,而且开创了美尼斯征服之后三四百年无与伦比的埃及艺术传统。象形文字、釉面砖和釉面罐、优美的木器,加上音乐、舞蹈和其他考古遗址不太能反映的技术,都诞生于王室。即便这些技术在其他地方也存在,它们也只是以黯淡的、不甚完美的地方形式存在。

这种高度集中于单一中心的情况具有一些大规模企业常有的优势。例如,大金字塔只有在农闲时节集中全国农业劳动力才能修建,只有诸如法老宫廷那样的唯一指挥中心才能做到。另一方面,古代埃及严格的中央集权制度也必定是脆弱的。所有事情都取决于人们是否愿意服从遥远的法老或其代理人。不过在古王国(约公元前2600~前2200年)大约400年里,除了王朝更替的短暂时期外,实际情况似乎就是如此。

即使在古王国的鼎盛时期,严重的地方分歧也只是隐藏在法老权威的表象之下。古代埃及的宗教混乱特别明显地表现了这一点。常常被假想为动物或半人外貌的地方神祇赢得了当地人的忠诚,类似苏美尔万神体系那样的东西从未出现。地方神社和祭司可能维持着这些不协调的宗教虔诚。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地方性崇拜开始发展出复杂的仪式,建造了在规模上堪与美索不达米亚古代神庙相比的建筑物。

但是,不是不服管理的祭司,而是公开叛乱的地方官员,最终破坏了埃及政府的中央集权。受过教育的书吏阶层记录了对法老统治秩序崩溃的惊诧,他们认为埃及政治解体是极其错误的。但是,公元前2200年之后的一个多世纪里,埃及政治四分五裂,正如美索不达米亚的常态一样。

最终埃及文明的大多数方面都严重地衰落了。地方统治者竭力保持作为法老尊严的高雅艺术和其他属性,但是越来越少的资源意味着奢侈品和专业技术的衰落。然而,即使在外部动荡和政治分裂时期,法老文明的记忆仍然幸存了下来。古王国时期的辉煌已经被视为典范,深深地扎根于尼罗河流域的大地上。

中王国

因此,毫不奇怪,经过近两个世纪的政治分裂后,埃及由一位来自南部的新征服者再次统一(公元前2000年左右),他建都于更上游的底比斯,而不是尼罗河三角洲南端的孟斐斯。所谓“中王国”因而建立,它持续到公元前1800年左右,埃及再次分裂为各个互相竞争的地方政权,每个统治者都声称自己是法老所有土地的合法继承人。

艺术风格和其他文献记录表明,中王国的统治者开始刻意效仿古王国法老的成就。但是它们之间有重大差异。神庙建筑变得越来越复杂。无论僧俗,地方领主和贵族的重要性都远高于古王国时期。埃及社会和文明因此变得不太依赖单一中心,相应地能更好地应对政治灾难。但是这些优势是以牺牲无与伦比的优雅艺术与一以贯之的风格为代价而获得的,而这正是古王国鼎盛时期(公元前2600~前2400年)的文化特点。

从事实来看,埃及历史随后的一个重大事件就是被来自亚洲、称为“希克索斯人”的蛮族武力征服,中王国时期这种文化领袖地位的分散也许对埃及文明风格的保留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仍然像古王国时期一样,由单一的法老宫廷囊括埃及全国的专门技术,那么它的毁灭也就可能意味着整个埃及文明的毁灭:但是在希克索斯人出现之前,通过在埃及社会内部广泛建立较小的专业化技术和知识中心,这种风险已经被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