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统一盛运之再临【隋室兴亡及唐初】(第2/4页)

三、其尤要者,则为中央政令之统一,与社会阶级之消融。古代之贵族封建,以及魏、晋以来之门第特权,至此皆已消失。全社会走上一平等线,而隶属于一政权之下。故下层之负担尚甚轻,而上层之收入已甚足。

此层乃隋代与西汉不同之点。西汉积高、惠、文、景三世四帝六十年之休养,至武帝而始盛;隋则文帝初一天下,即已富足。盖汉初尚未脱封建蜕,有异姓、同姓诸王侯,自韩、彭菹醢(hǎi),迄于吴、楚称兵,财富不能集于中朝。中央政权所直辖者,不及全国三分之一。王室虽恭俭,而诸王侯封君莫不骄奢自纵,与隋初形势大不同。

至于王室生活之节俭,仅其余事。

惟吏治已上轨道,社会上特殊势力已趋消失,对外无强敌之胁迫,此时的统治权所急切需要者,乃为一种更高尚、更合理的政治意识,而惜乎隋文帝说不到此。

隋文奋励为政,坐朝或至日昃,五品以上引之论事,宿卫传飧而食,勤于吏治而无大度。开皇十四年大旱,是时仓库盈溢,乃不放赈,令民逐粮。唐太宗谓其“不怜百姓而惜仓库”。仁寿元年,诏减国子学生只留七十人,太学、四门、州、县并废,虽有谏者不听。隋文殆以空设学校为糜费也。

在其末年,天下储积,足供五、六十年,遂以招来炀帝之奢淫。

炀帝大业二年置洛口仓,仓城周围二十余里,穿三千窖。又置回洛仓,仓城周围十里,穿三百窖,窖容八千石,共可积米二千六百万石。李密藉以为乱,凭人负取,群盗来就食者并家属近百万口。

三、炀帝之夸大狂

炀帝即位,即营建东都,每月役丁二百万。

炀帝诏:“南服遐远,东夏殷大,因机顺动,今也其时。”为适应大一统之局面而建设新中央,自魏孝文已有此计划矣。

元年开通济渠,引糓、洛水达河,引河入汴,引汴入泗以达淮。

魏孝文告李冲:“欲自邺通渠于洛,从洛入河,从河入汴,从汴入清,以至于淮。南伐之日,下船而战,犹开户而战。此乃军国之大计。”则魏孝文亦已先有此意,至隋炀而实现。此乃为贯通中国南、北两方新形势之伟大工程也。

遂南游扬州。

渠广四十步,旁筑御道,自长安至江都筑离宫四十余所。造龙船四重,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挽船士八万,舳舻相接二百里,骑兵翼两岸。

三年,北巡榆林,【甲士五十万。】幸启民可汗帐,筑长城。【四年又筑。】

四年,开永济渠,引沁水南达河,北通涿郡。【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

六年,通江南河,自京口至余杭,长八百里,广十丈。

八年,亲征高丽,发兵踰百万,分二十四军。九军渡辽凡三十万,还至辽东者不足三千人。

九年、十年,再伐高丽,天下遂乱。

这是炀帝的夸大狂。一面十足反映出当时国力之充实,一面是炀帝自身已深深染受了南方文学风气之薰陶。

隋文平陈,以炀帝为扬州总管,镇江都,置学士至百人,常令修撰,成书万七千余卷。【此等皆沿齐、梁故习。又按:炀帝在扬州,聚书至三十七万卷。】在此时期,炀帝殆已深深呼吸到南方文学的新空气。

史称炀帝早年“沉深严重,【史亦以此四字描写文帝。】朝野属望。文帝幸其第,见乐器弦多断绝,又有尘埃。尤自矫饰,时称仁孝。”则炀帝此时意态尚不同。帝好吴语,正见其染南风之深。在江都谓萧后曰:“侬不失为长城公,卿不失为沈后”,其欣慕南朝可想。

其后常以文学自负。

谓:“天下皆谓朕承袭绪余,以有四海;设令与士大夫高选,亦当为天子矣。”

朝臣至有以文词见忌死者。

薛道衡死,帝曰:“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死,帝诵其佳句曰:“‘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语邪?”惟此均不载于隋史,而通鉴收之。

当时北朝虽以吏治、武力胜过南方,若论文学风流,终以南朝为胜。

北齐书魏收传:“魏收、邢卲更相訾(zǐ)毁,各有朋党。卲云:‘江南任昉(fǎng),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昉!,时人谓:‘见邢、魏之臧否,即是任、沈之优劣。’”又元文遥传:“济阴王晖业尝大会宾客,有人将河逊集初入洛,诸贤皆赞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