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个男人之间的密室决斗(第2/22页)

从这一天开始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红八月”。

2

后海中学的干部子弟少得可怜,因而,造学校走资派的反和开展破四旧要困难得多。

田建国贴出了全校第一张大字报。他通过在区委工作的父亲掌握了学校领导的一些历史疑点和某些秘闻以后,秘密召集学校其他干部子弟进行串联,然后由高二团支部书记、全校闻名的才女陈北疆起草了这张大字报。

大字报是爆炸性的,不仅揭露了学校当局推行修正主义教育路线、毒害无产阶级接班人的严重罪行,而且还披露了一大批干部和老师的历史污点和道德上的丑行。人们这才恍然大悟,那些道貌岸然者,原来竟是一群男盗女娼之徒。

田建国成了英雄。

但是,得道寡助,英雄很快被孤立。他和战友们被指责为野心家,陷入小市民因循守旧的汪洋大海。小市民是庸俗的,但一旦成为海,也就有了力量。

有一天,田建国和那个巧舌如簧的历史教师在操场的土台上发生了辩论。词穷而情急,田建国抽出武装带,向教师劈头盖脑地抽过去,教师的眼镜被击飞了,脸上、头上都流出了血。

台下围观的学生先是惊呆了,很快,有人愤怒地喊起来:“有理讲理,不许打人!”

田建国恼羞成怒,又狠狠地抽了教师几皮带,然后,他抡着皮带,对台下的人们说:“你们谁想包庇反革命,就上台来,让他尝尝革命的皮带的滋味。”

有人走上了台。他叫赵大锁,一个练过中国式摔跤,体壮如牛的小市民。

赵大锁也像个英雄。他把双臂抱在胸前,挑衅地看着田建国,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台下,有人鼓掌,有人给他叫好。

田建国扬起皮带向赵大锁的头上抽去。赵大锁伸手揽住皮带,略一近身,一个大坡脚踢中田建国的左踝。田建国仰身跌倒在土台子上。

台下哄然大笑。

陈北疆跑上土台子,扶起满身是土的田建国。然后,她咬着牙看了一眼台下的人群,又盯着赵大锁那张满是得意的脸,狠狠地说:“笑得太早了!”

当晚,她去了海淀镇,她要叫他们哭,哭个够。

3

这是一所女校,是全国著名的被誉为“科学泰斗的摇篮”的学校。上午,先是揪斗了总支书记和校长,然后顺藤摸瓜,顺着黑线找人物。到中午时,站在台上的牛鬼蛇神已经有一百多人了。

下午,开始单独批斗。与此同时,那些资质极高而又文质彬彬的女孩子开始使用皮带作为批判的武器。

晚上,殴打加剧,教学大楼内一片鬼哭狼嚎。

第二天一早,总支书记被打死。

这一切,仍然使崔援朝感到不解气。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造反并不彻底,革命小将还没有真正地扬眉吐气。而且,这口气憋在心里,使她有一种沉重的压抑感,使她明显地意识到,自己远不是最强者。

她扔下手中的皮带,闷闷地走到操场上。往死里抽打那些哀哀哭叫的牛鬼蛇神,是非常可笑的。因为“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们就成了彻底的弱者。那么,比红卫兵更强的是什么人呢?

崔援朝猛然省悟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革命对象被遗忘了,而且,这个被忽略了的角色不仅危险,还极有力量。这种力量,能使革命小将在精神上彻底丧失优越感。

她是谁呢?崔援朝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周围的人群。

学校停课闹革命以后,王星敏就没到学校来过。妈妈怕她因此而招祸,催她到学校去看看。

她不关心政治,对任何集体活动都不感兴趣。出身不好,本来就低人一等;哥哥被公安局通缉,逃离北京以后,她变得更加孤僻,更加冷漠了。

在班集体里,她也完全是个局外人,上课时不听讲,不发言,总是把一个写满字的小纸条放在桌角,默默地看,默默地想。有时她被教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态,引起同学们的哄笑。她倒是无所谓,也笑。

班主任却很清楚,如果说这所学校的所有学生都是顶尖人才的话,那么王星敏就是一个天才!

有一次学校进行数学竞赛,规定用三个小时做完三十道难度相当大的数学习题。王星敏第一个交了卷。老师看了看表,仅用了三十分钟,平均每道题一分钟。

老师当即就审阅了她的试卷,惊讶地发现,不仅答案完全正确,而且运算步骤还相当简捷。

班主任利用一次上体育课的机会,在教室里翻捡了王星敏的书包。书包里的书很多,但没有一本是与高一教学有关的,差不多都是大专院校的教材。还有一些纸条,上面都是高等数学、大学物理和化学的公式、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