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以前,再以前。当时改革的春风吹满地,腐败分子撒一地。大麦在的是一个小地方,两省的交界,在管理上经常出问题。通常两个省的事,都不省事。小地方叫孔雀。本来那里叫凤凰,但是隔三差五的,经常有背着巨大旅行包,操着鸟语的老外到镇政府值班办公室要求看一看沈从文的老家。

那时候那拨人还在上学,一次看见一个插着一面美国国旗的老外,大包上写了一个英文,是walk。到了中国,入乡随俗,觉得一定要有中文的翻译才显得亲切。但很明显,这个老外的第一站是北京,而且找的街头翻译也不是善类,因为包上的中文标着,去你的。

老外去过很多地方,因为他的衣服上写了不少字,有“天津欢迎你”,“你到河北了”和“打倒美帝国主义”“你的毛真黄”。

老外到了值班办公室后说,听说凤凰很美,请你告诉我很美的地方在什么地方。

当然,这是英语。值班的方老头已经能说英语了,一方面来的老外很多,另外一方面,镇政府发文规定,为了迎接二零零八年的奥运会,必须每个人要会说英语。办公室一共那么几个,大家认识,结果都没练。但是为了执行政策,后来改成,每个人必须接受二十个课时以内的英语培训。为了不占用时间,大家都自发改成打麻将带着一个英语老师。英语老师打一张一条,然后说,look,bird。

然后下家马上摊出两条和三条说,eat。

他把一条收进来以后,斗了一个红中,说,china。

但是包括英语老师在内的人都不知道发财怎么说,后来同桌的镇长说,我没学过,但是我经常看美国的片子,我觉得里面有个词,和这个“发”挺像的,就是爱。爱是什么意思?我看,就爱好了,刘秘书,你觉得呢。

大家一直说,镇长有语感。而且镇长打牌有个习惯,很喜欢留着发财,留着留着,很多牌都等着发财就能糊。大家到了局尾就故意打发财,镇长很开心,连声叫唤,好好,爱好,我就欠爱。

鸟语流行了两月,大家全部忘却。只有看门的方老头学的特别认真。原因是老头新来的,谁都不认识。中国的政策,没有关系,只能贯彻。

方老头用英语告诉老外,见到你很高兴。这里不是凤凰,这里没有风景。

老外说,我见到你也很高兴。但你能告诉我,凤凰怎么走。

老头说,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凤凰在湖南。

老外说,谢谢你,我能不能麻烦你件事情。我要去里面上个厕所。

老头说,不行,里面是政府办公的地方。

老外非常疑惑,说,难道公务员都不上厕所?

老头说,不是,但是,这里的厕所,别人不能用。

老外说,为什么?我们州长的厕所,我们都能用。

老头说,那你去用你们州长的厕所。我们镇长的厕所不能用。

老外说,为什么,这是纳税人的钱,造的厕所。

老头说,没错,我们纳税人都不能用,你连税都没有纳,更加不能用。

老外说,哦,我的上帝,我亲爱的老头子,我很需要厕所。

老头说,如果你需要,可以到旅游局去打一个报告,让王局长签字以后,你就可以进来了。

老外说,你这是在开玩笑。

老头说,或者你可以在外面尿尿,但是不要对着政府的方向。

老外说,我的上帝。我们刚才说着说着,我已经尿尿了。你知道,我的前列腺有问题。

老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掠过的都是“见到你真高兴”。

然后老外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说,美国人可以用俄国人的枪,为什么不能用中国人的厕所。

说完一枪把方老头子给崩了。

这是这里最轰动的一件大事件。所有的警车都出动了。因为旁边就是学校,所以墙头上爬满了学生。中国已经禁枪很多年,大家对枪已经失去了警惕。倒是警察,执法多年还没见过枪是什么样子的,都非常紧张。但大家电影都没少看,没有一个人躲在车门的前面。而一向冲在最前面向持刀的歹徒喊“你被包围了”的局长也不见踪影。倒是大家喊着,疏散人群,疏散人群。

然后听见老师在围墙下面喊着,谁不下来,扣当日品行分。

然后嗖一下,墙上就一个人都不见了。

所有的人都掉在了墙里面,惟独一个掉到了墙外面。便是六年级三班的麦大麦。

警察一阵紧张,都以为是被打下来的。有人大喊,美国佬打下来一个学生。

老外举着枪说,不是我开的枪。

局长一擦汗,质问,谁开的枪。

手下说,没枪声。

局长说,快给我望远镜。

手下拿了一个,局长说,我离的太远,看不清楚,给我一个倍数大一点的。